1913年彩云省恐龙府镇南县的冬天日头暖得能晒化腊月的薄霜,徐子营村的打谷场被黄土铺得平整,三天流水席的油香混着缅桂花的甜气,。此刻打谷场的所有杂物早被挪走,两百来号全姓楚的同宗弟兄站得笔直——藏青北洋军制服穿得齐整,黑布领章衬得脸膛发亮,武装带斜挎腰间,刺刀鞘、工兵铲、防毒面具挂在两侧,背包被服压在肩头,胶鞋的鞋底深纹踩进黄土,连枪袋里的李恩菲尔德步枪都随站姿绷得笔直。没人再是扛锄头时的散漫模样,连最年轻的楚小乙,帽檐下的眼睛都透着股子刚劲——这是楚阳从沪海带军火回来后,他们头回全副武装站场,三个月的木枪训练,今儿总算要见真章。
“今日检验分三轮:先查基础队列,再考武装越野,最后看枪械动作!”楚阳穿着同式制服,腰间别着驳壳枪,站在队伍前扬声喊,“按成绩记册子,挑班长、副班长的苗子,定快枪手、突击手、机枪手!都把腰杆挺硬,让咱楚家看看,徐子营的后生能扛事!”
第一轮:队列基础——“桩子似的规矩”
“立正!”楚阳的口令刚落,两百多号人的脚跟“咔嗒”磕在一起,黄土都震得微颤。先前练木枪时总晃肩的楚石,此刻双肩后张,下颌微收,连帽檐的角度都和旁人齐平——三个月前他站军姿总偷摸晃腿,被楚阳用竹棍敲过三次,如今背肌绷得像张弓,站得比场边的老榕树还稳。
“向右——转!”又是一声令下,队伍里响起整齐的脚擦地面声,没有一人转错方向。楚强站在第一排,转身时腰杆没歪,皮鞋跟碾过黄土,留下的印子都在一条直线上——他先前齐步走总顺拐,夜里拉着楚阳在院坝练,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从“一、二、一”的口令里,硬是把顺拐的毛病扳了过来。
“齐步——走!”楚阳喊着口令,自己先迈步,弟兄们跟着抬脚,臂摆得齐,步迈得匀,脚步声像鼓点似的“咚咚”响。楚平走在第二排,先前他步子总比旁人慢半拍,如今踩着节奏,每一步都踩在楚阳的口令点上,帆布背包蹭着后背,连晃动的幅度都和旁人一致。
半个时辰里,立正、稍息、转体、齐步走轮了三遍,楚阳在册子上记:站姿标准率九成五,转体整齐度九成,齐步走步幅一致率八成八——比刚练木枪时的“东倒西歪”,简直是脱胎换骨。他走到楚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转体时脚腕再绷点,但这股稳劲,够当班长的苗子!”楚强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帽檐下的脸红得发亮。
第二轮:武装越野——“肩上的硬骨头”
队列查完,弟兄们稍作休整,就背上背包、扛起步枪,往村后的山坳去——五公里武装越野,要翻两个土坡,过一条小溪,这是考验耐力和体能的硬茬。
“预备——跑!”楚阳喊完,楚小乙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年轻,腿脚快,背包被服压在肩上,却像没重量似的,步子迈得又大又稳。先前他跑两公里就喘得弯腰,三个月的木枪集训里,楚阳每天清晨带着他晨跑,从一公里到三公里,再到五公里,如今他跑在队伍前头,还能回头喊弟兄们“跟上!”
楚壮是个壮实汉子,扛着步枪跑在中间,他肩宽背厚,背包、工兵铲挂在身上,却没落后——他先前练蛙跳时腿酸得直哭,却硬撑着每天多跳一百米,如今腿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跑起来稳得很。倒是楚河,跑到三公里时脚步慢了些,额角的汗滴进眼睛,他却没停,抹了把脸继续往前——三个月前他跑不动就想放弃,是楚阳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说“咱楚家的人,没有半途而废的理”,如今他咬着牙,硬是跟上了大部队。
半个时辰后,第一个人冲过终点线——是楚小乙,他扶着膝盖喘气,脸涨得通红,却笑着喊“我到了!”接着楚强、楚平也冲了过来,最后一个到的是楚河,他虽慢了些,却没落下太远。楚阳翻着计时册,嘴角藏着笑:八十人在三十分钟内完赛,一百二十人在四十分钟内完赛,全员都没中途放弃——这比集训时“半数人走完全程”的成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拍着楚河的背:“慢点喘,能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楚河点点头,抹了把汗,眼里亮得很。
第三轮:枪械动作——“木枪磨出的准头”
越野结束,弟兄们歇了半个时辰,就往打谷场的军火堆去——最后一轮查枪械动作,要练步枪装弹、轻机枪配合、手榴弹投掷,挑快枪手、机枪手和突击手。
步枪装弹:快枪手的“指尖功夫”
弟兄们每人领一把李恩菲尔德,楚阳喊“卧姿装弹、模拟速射”,楚强扑在黄土上,左手托护木,右手从弹袋摸出十发桥夹,拇指一推,“咔嗒”声脆亮,子弹尽数入膛,仅用两秒——三个月前用木枪练时,他最快也要五秒,如今指腹的薄茧蹭过冰冷的枪身,反而稳了三成。楚平更利落,装弹时手指翻飞,空膛“射击”的频率比旁人快两成,枪杆始终稳如磐石,连楚阳戳了戳他的枪身,都没晃一下。
最终,四十六个弟兄装弹能在三秒内完成,瞄准姿势标准率九成,成了快枪手的核心,楚强、楚平成绩最突出,被楚阳划进班长备选。
轻机枪配合:三人组的“默契试练”
哈奇开斯轻机枪前,楚山领着两个弟兄试架枪,他壮实,单手拎起枪身,把两脚架扎进黄土,肩窝抵紧枪托,动作稳得很——三个月前用木杆模拟时,他总因臂力不足晃肩,如今哈奇开斯虽沉,却能扛得稳。副机枪手楚海递弹链,弹药手楚石扛弹箱,三人配合仅用十秒就完成架枪、装弹,比练木枪时快了一倍。最终,十六个轻机枪组全部凑齐,每组配合时间均在十五秒内,刚好对应十六个班。
手榴弹投掷:突击手的“臂力较量”
谷场角落,楚小乙攥着英国造木柄手榴弹,胳膊抡圆,猛地甩出去,手榴弹落在十步外的指定区域,落地瞬间,他立马端枪冲锋——这“投掷-冲锋”的衔接,比练木枪时快了半拍。半个时辰里,三十九个弟兄投掷准头达七成以上,冲锋衔接整齐,成了突击手,楚小乙成绩最好,被楚阳记为突击手尖兵。
重机枪手挑选:大力士的“细活考验”
马克沁重机枪前,楚壮和三个弟兄抬枪,喊着号子稳稳挪动,装冷却水的楚铁动作慢却稳,没洒一滴——最终挑出二十个重机枪手,分成五组,每组都有壮实的抬枪、心细的装水,动作虽生涩,却有模有样。
晌午的日头晒得谷场暖融融的,楚阳翻着手里的册子,心里亮堂得很。队列、越野、枪械三轮检验,全员成绩均达良好,四十六个快枪手、三十九个突击手、四十八个轻机枪手、二十个重机枪手,剩下的五十九个弟兄补入各班当普通步枪手,刚好凑成十六个班,每班十三人。如此往复训练,顺带检查进行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班长和副班长也定了:楚强、楚平、楚山等十二个成绩突出的弟兄当班长,配李恩菲尔德加驳壳枪;剩下四个班,由成绩稍次的快枪手暂代。每个班的架构清清楚楚:班长在前指挥,快枪手分两侧压制,突击手在前突破,轻机枪组居中支援,人人扛着弹药、握着枪,像扎在黄土里的桩。
“一班:班长楚强,副班长楚平……”楚阳扬着册子喊,弟兄们听着自己的名字和班组,欢呼声裹着暖风飘远,藏青制服在日光下晃,胶鞋踩出的脚印连成一片。楚强站在一班前,拍着弟兄们的肩笑:“咱这下真成楚家的兵了!可得好好练,别辜负队长!”
楚阳望着这群同宗弟兄,心里热乎——三个月的木枪没白练,从庄稼汉到兵,从散漫到整齐,他们不仅把动作刻进了骨子里,还凑成了一支有模有样的队伍。日光洒在军火箱上,李恩菲尔德的烤蓝、哈奇开斯的枪管、马克沁的水冷套筒,都泛着亮,像弟兄们眼里的光。
第四天徐子营村后的山坡晒得暖烘烘的,楚阳刚回村时让木匠叔公打的五六十个木靶子,早按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三个距离立在了黄土坡上。木靶是粗松木做的,正面糊着两层白麻纸,中心用红漆画了个圆,风一吹,麻纸“哗啦”响,倒像在催着弟兄们赶紧上靶场。
楚阳就让楚强带着200来个弟兄把军火箱搬到了坡下——英国造李恩菲尔德步枪斜倚在树旁,十发弹仓的烤蓝枪身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帆布弹袋堆在一旁,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二十发步枪弹,黄铜弹壳映着日光,沉甸甸的;连英国产木柄手榴弹也摆了几箱,不过头一周先练步枪实弹,手榴弹得等枪法练熟了再碰。
“每人每天二十发实弹,先从五十步靶练起,不准急,按我教的来!”天刚亮,楚阳就站在靶场边喊,他腰间别着驳壳枪,手里攥着个铁皮喇叭,“三点一线要对准,呼吸匀了再扣扳机,后坐力来了别慌,肩窝抵紧枪托!”
第一个上靶的是楚强,他扛着李恩菲尔德步枪走到五十步线前,按要领卧倒,左手托护木,右手拉开枪栓,从弹袋里摸出一发子弹塞进弹仓——这动作比练木枪时慢了半拍,毕竟是真枪实弹,指腹蹭过冰凉的黄铜弹壳,心跳得比打谷场的鼓点还快。“瞄准!”楚阳的声音从喇叭里传过来,楚强眯起眼,把准星对准红漆圆心,深吸一口气,手指慢慢压下扳机。
“砰!”一声枪响震得坡上的麻雀飞起来,枪身往后一撞,楚强早有准备,肩窝抵得紧,没晃一下。他立马拉开枪栓,退出弹壳,黄铜壳子落在黄土上“叮”地响,再看五十步外的靶子,红漆圆心旁破了个洞,虽没正中,却也在靶纸上。“好小子!没慌!”楚阳笑着喊,“再调整下瞄准点,枪往右上偏了半寸!”
楚强点点头,第二发子弹上膛,这次他把准星往左下挪了挪,扣扳机时更慢了些。“砰!”又是一声响,这次子弹直接钻进了红漆圆心,麻纸被穿了个洞,露出后面的粗松木。楚强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手里的枪握得更稳了——三个月的木枪没白练,虽然真枪有后坐力,但瞄准的感觉早刻进了骨子里。
旁边的楚平也上了靶,他比楚强更稳,第一发就中了红心,第二发、第三发也没偏。楚阳走过去看他的姿势,发现他扣扳机时食指只动了第一节,枪身稳得像焊在地上:“你这扣扳机的力道匀,将来能当神枪手!”楚平脸一红,挠着头笑:“都是按你教的练,夜里还在院坝里对着树练瞄准呢!”
太阳渐渐升高,靶场上的枪声此起彼伏,“砰砰”声裹着暖风飘远,黄土坡上的弹壳越积越多,像撒了一地的黄铜扣子。楚小乙是个后生,第一次打真枪,第一发子弹打出去,后坐力把他的肩窝撞得生疼,枪也歪了,子弹飞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他眼圈有点红,却没放弃,楚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别怕,后坐力是死的,人是活的,肩窝再抵紧点,枪托贴实了,就不晃了!”
楚小乙点点头,按楚阳说的调整姿势,第二发子弹上膛,这次他把枪托紧紧贴在肩窝,手指慢慢扣扳机。“砰!”子弹虽没中红心,却打在了靶纸上,比第一发强了不少。“好样的!”楚阳喊着,楚小乙的眼里亮了起来,接着打第三发、第四发,越打越稳,最后二十发子弹打完,有十发都打在了靶纸上,还有两发中了红圈。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靶场上的枪声就没停过。每天天刚亮,弟兄们就扛着枪到坡上,从五十步靶练到八十步靶,再到一百步靶,每人二十发实弹,打完了就去捡弹壳,换靶纸,然后接着练。楚强的进步最快,从第一天的十发中靶,到第五天二十发子弹有十八发中靶,其中十发都中了红心;楚平更厉害,几乎每发都能中红心,成了弟兄们眼里的“神枪手”;连楚小乙,最后一天打一百步靶,二十发子弹也有十五发中靶,比刚开始强了太多。
实弹射击的第七天傍晚,楚阳翻着手里的射击成绩册,嘴角藏不住笑。五十步靶命中率全员达九成,八十步靶达七成五,一百步靶达六成——这成绩比他预想的还好,三个月的木枪训练没白练,弟兄们不仅克服了对真枪的恐惧,还把瞄准的本事练得扎实。他走到弟兄们面前,扬着册子喊:“这一个星期的实弹没白打!接下来,咱就练轻机枪和重机枪的实弹,再练手榴弹投掷,等都练熟了,咱楚家的队伍,就是真能打仗的队伍了!”
弟兄们的欢呼声裹着暖风飘远,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泛着冷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黄土坡上的木靶子还立着,靶纸上的弹孔密密麻麻,像一朵朵绽放的黄铜花,见证着这群徐子营村的楚家弟兄,从庄稼汉到战士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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