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上海的天刚蒙蒙亮,楚阳已换回升为平整的玄色短衫,踩着晨露往“百晓阁”去。昨夜的月光散尽,空气里还留着些微的凉意,他揣着那张记满线索的糙纸,脚步比往日沉了几分——他既盼着百墨尘带来的消息能与自己探查的三处地方有关,又隐隐希望能避开那些冒险分子,真真切切搭上正规军火商的线。
到了百晓阁后院,百墨尘已坐在回廊下的竹椅上,手里照旧捧着那把紫砂扁壶,只是今日的茶烟比往日更浓些。他见楚阳来,抬了抬眼,指了指对面的空凳:“楚老板倒是准时。”
楚阳坐下,没绕弯子,直接问道:“百先生,可是有了汤姆·威尔逊或是皮埃尔的消息?”
百墨尘却摇了摇头,将茶壶往石桌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楚阳面前:“那两人的消息还没摸到,但我给你带了个更稳妥的路子——英国‘怡和洋行’的华经理,姓周,这是他的地址。”
“怡和洋行?”楚阳猛地坐直了身子。他在上海混了十日,自然知道这家洋行的分量——那是英国在华最大的洋行之一,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从棉纱到轮船,甚至官府的军械采购,都有他们的影子。若是能搭上怡和洋行的线,那可比跟那些冒险分子打交道稳妥百倍。
“没错,就是怡和洋行。”百墨尘端起茶壶抿了一口,缓缓道,“周经理是广东人,在洋行做了十年,专管南洋那边的货物调度。我托人递了话,说你要‘正经货’,口径要跟彩云省的英法装备对得上,他倒是松了口,说今日下午三点,在英租界的‘维多利亚咖啡馆’见一面。”
楚阳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又涌上一阵惊喜:“百先生,这怡和洋行可是正规商行,他们怎会愿意跟我一个地方保安团的人交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百墨尘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唐继尧跟洋行签的协议,是‘优先供应官府’,没说不能给其他人。周经理在洋行待久了,手里握着些‘额外配额’——都是从印度军火库调运时多出来的零头,不算在官府的采购清单里,正好适合你这样的‘小买家’。而且,你要的是李恩菲尔德mk III,这枪在印度殖民地军队里用得广,洋行手里的货,比那些冒险分子偷运的靠谱得多,子弹、配件都齐全。”
楚阳捏着那封写着地址的信封,指尖有些发颤。他没想到,自己盼了十日的正规渠道,竟真的送上门来。他想起自己蹲在泰和洋行对面看印度士兵抬木箱的模样,想起同乐戏院后台那口空心的大衣柜,忽然觉得那些日夜的探查,倒像是为了今日这一刻的铺垫。
“不过,楚老板,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百墨尘的语气沉了沉,“周经理是正规商行的人,做事讲究‘明码标价’。他说了,李恩菲尔德步枪,每支一百二十美元,子弹每千发五十美元,而且要先付三成定金,货到付款。另外,他不负责运输,货会放在吴淞口的货轮上,你得自己派人去接——他只保证货是真的,后续的事,洋行一概不插手。”
一百二十美元一支枪,这个价格比冒险分子的报价高了近三成,可楚阳却没皱眉头——正规商行的货,有品质保证,还有后续的子弹供应,这可比什么都重要。他当即点头:“价格没问题,定金我也能凑齐。只是这运输……吴淞口的货轮,过租界关卡时会不会有麻烦?”
“这你放心。”百墨尘摆了摆手,“周经理会给你一张‘南洋棉纱’的货单,枪支和子弹会藏在棉纱箱底,租界的巡捕都是他的老熟人,只要不查得太细,就能混过去。等出了吴淞口,你再转运去彩云省,就方便多了。”
楚阳彻底放了心,他将信封揣进怀里,又从皮箱里取出一叠美元,放在石桌上:“百先生,这是之前说好的五千大洋,不,是额外的酬劳。这次真要多谢您,帮我搭上了怡和洋行的线。”
百墨尘却没接,只是看着他笑:“酬劳不急,等你把货接走了再给不迟。不过,周经理是个谨慎的人,今日见面,你别提我,也别问货的来路,只说你是‘彩云省做药材生意的楚老板’,要一批‘印度来的硬货’,他自然懂。”
楚阳应了声,心里的盘算已飞速转起来——下午见了周经理,敲定数量和交货时间,然后派人去吴淞口接货,再联系船运公司,把货转运回彩云省……一条清晰的路子在他眼前铺展开来,比他之前想的任何一种都稳妥。
离开百晓阁时,太阳已升得老高,上海的湿冷被阳光驱散了些。楚阳握着怀里的信封,脚步轻快了许多。他没回旅馆,而是直接往英租界去——他要提前去维多利亚咖啡馆踩踩点,也要再确认一遍手里的资金,确保下午的见面万无一失。
路过十六铺码头时,他看见怡和洋行的轮船正缓缓靠岸,船身上插着的英国米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路边,望着那些搬运工将一箱箱货物从船上卸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在上海熬的这十日,值了。
他要的从不是一次投机取巧的“得手”,而是一条能长久走下去的正道。如今,这条道就在他眼前,只要下午能跟周经理谈妥,他就能带着真正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回彩云省,让弟兄们扔掉木枪,在滇南的山头上,堂堂正正地守住自己的家。
下午三点的维多利亚咖啡馆,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地板上,暖洋洋的。楚阳坐在靠窗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目光落在门口。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场会面,将决定他和弟兄们在乱世里的命运。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维多利亚咖啡馆的落地钟刚敲过三下,一个身着定制西装、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便推门而入。他袖口别着银质袖扣,手里拎着棕色牛皮公文包,目光扫过全场,径直走向楚阳所在的卡座——正是怡和洋行的周经理。
“楚老板?”周经理摘下礼帽,在对面落座,侍者随即上前添了杯伯爵茶。他没急着开口,指尖先在公文包上敲了两下,“百先生的朋友,果然爽快。不过您要的货单,我得先跟您核对清楚。”
楚阳从怀里掏出写满明细的糙纸推过去:“周经理请看——2000支李恩菲尔德步枪,每支配2000发7.7毫米子弹;20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每挺配发子弹;50挺法国哈奇开斯m1909轻机枪,每挺配5000发子弹;十二门60布朗德迫击炮,每门带300发炮弹。还有10门克虏伯m1904式75毫米山炮,每门带400颗炮弹。手榴弹5000颗。勃朗宁手枪30支,”
周经理的指尖刚触到纸页,眉头就皱了起来。他逐行核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愈发凝重,等看到“克虏伯山炮”时,终于抬眼看向楚阳:“楚老板,您这可不是‘小宗配额’了。怡和洋行虽做军械生意,但多是供应官府,这么大的量,尤其是山炮,得从印度总督府的军火库调货。”
“我知道这超出了常规配额。”楚阳早有准备,从随身皮箱里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周经理面前,“这里面是20万美元。周经理也清楚,李恩菲尔德是‘英七七’,射速快、续航强,在滇南山地最合用;马克沁机枪的威力不用多说,只是子弹消耗大,必须备足;至于克虏伯m1904,这炮能拆成四部分驮运,山路也能走,正是我们急需的重火力。”
周经理打开锦盒,翡翠的莹光映得他眼睛发亮,但还是摇了摇头:“楚老板的诚意我看到了,可难处有三。其一,马克沁每挺三百多英镑,子弹每千发一百五十先令,单这20挺机枪加子弹就得上万英镑;其二,克虏伯山炮原厂货战斗全重425公斤,10门炮加四千颗炮弹,得用三艘货轮才装得下,目标太大;其三,官府对山炮管控极严,北洋军每镇的山炮营才配18门,您一次性要10门,很容易引人生疑。”
楚阳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沿,沉吟片刻道:“价格按洋行的规矩来,我再加一成定金。运输的事,我有办法——山炮拆成部件,混在南洋橡胶里;步枪和机枪分藏在棉纱和茶叶货箱,用不同货轮分批运到吴淞口。至于管控,周经理只需给我‘工业器材’的货单,后续关卡我自有门路疏通。”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批货不是给我自己,彩云省十几个保安团都等着换装,只要这次成了,以后每年的常规采购,我都走怡和的线。”
这话显然戳中了周经理的心思。他手指在公文包上敲得更急了,半晌才松口:“楚老板倒是算得长远。这样,步枪和轻机枪一周内备齐,马克沁和山炮要等一个月——得从印度调货。定金付五成,货到吴淞口再付三成,余款三个月内结清。”
“成交。”楚阳当即应下,“但我要原厂货,克虏伯山炮必须带榴弹和榴散弹,引信要用双用款。”
周经理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制式合同:“楚老板放心,怡和洋行的货从不出错。克虏伯的炮弹都是原厂配置,榴弹装1.35公斤炸药,榴散弹带20秒引信,跟北洋军的装备一模一样。”
两人在合同上签字时,落地钟又敲了一下。楚阳看着合同上的签名,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彻底落地——2000支李恩菲尔德能武装两个团,20挺马克沁能守住滇南的隘口,10门克虏伯山炮更是能压住对方的火力,有了这批货,弟兄们再也不用握着木枪训练了。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正斜照在英租界的洋楼上。周经理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道:“楚老板,百先生说您‘守规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楚阳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自己守住的不只是交易的规矩,更是心里的底线。用龙石种空间偷运或许更快,但只有这样堂堂正正搭起的渠道,才能在乱世里站得稳、走得远。
回到旅馆,他把合同藏进龙石种空间的最深处,又铺开地图,在吴淞口和彩云省之间画了条线。一个月后,这批军火就会顺着这条线运回家乡,而他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足够的货款,再有就是他要继续扩大龙石种空间的大小,否则如此多的军火以他目前的能量他根本无法安全的运回彩云省,
窗外的夜色渐浓,楚阳却毫无睡意。他摩挲着床头的匕首,仿佛已经看到滇南的山头上,弟兄们握着新枪欢呼的模样。这场赌局,他好像已经赢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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