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逆天命者，必先闻众生之梦，而后承万念之重。」
那句谶言如同烙铁，狠狠烫在林缺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已满是冷汗。
守戒司那间破败的耳房里，月光透过窗格，洒下斑驳的清辉。
掌心的星痕依旧灼热，那股奇异的跳动感非但没有平息，反而与他全身的气血产生了共鸣。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敲击一面无形的大鼓，震得他神魂欲裂。
“听见他们的梦？”林缺低声自语，眼中满是困惑与警惕。
这最终天赋听起来玄之又玄，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往往越快。
他宁可要一本实实在在的神功，也不想要这种虚无缥缈的能力。
他盘膝坐下，强行收敛心神，开始推演星轨图。
自打成立守戒司，他便借着“调查星祭台”的名义，从皇史宬弄来了无数关于天文、堪舆的古籍。
他必须赶在星祭台真正开启之前，弄清楚那所谓的“星核之力”究竟是什么，以及，它和自己这个倒霉的“持钥之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在他心神沉浸在繁复的星轨变化中时，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耳房门口。
来人气息沉稳，落地无声，显然是个高手。
林缺心中一凛，瞬间收功，脸上换上了那副惯常的、人畜无害的谄媚笑容，起身拉开了那扇崭新的木门。
“哟，是哪位贵人……啊，苏嬷嬷！”
门外，苏嬷嬷一身素色宫装，面无表情地站在月光下，身影被拉得极长，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她的眼神比这深夜的寒风还要冷冽。
“皇后有旨。”苏嬷嬷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今夜，林缺入寝殿侍夜，不得推辞。”
“轰！”
林缺的脑子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侍夜？去皇后的寝殿侍夜？！
这萧清雪到底在搞什么鬼！
前脚刚在金銮殿上“公事公办”地批准他成立守戒司，后脚就玩起了这套？
这是在敲打他，还是在试探他？
不等他想明白，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神级选择系统已激活！】
【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命运抉择，选项生成中……】
【选项一：君恩浩荡，龙体凤榻，此乃奴才三生修来的福分！
立刻应召入寝，以表忠心。
奖励：‘夜巡令牌’一日使用权（持此令牌，可无视宵禁，通行禁宫九重门，包括冷宫）。】
【选项二：声泪俱下，以头抢地，言明自身乃残缺之人，誓死不愿玷污娘娘圣洁！
严词拒绝。
奖励：《踏月步》完整篇，【伪装精通】时限延长至两炷香。】
林缺的心脏猛地一缩！
夜巡令牌！
这四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妹妹婉儿被刘贵妃那个毒妇陷害，打入了冷宫，至今已经三天三夜！
冷宫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宫里的活地狱！
他之前拜托裴十一那个老怪物照看一二，可裴十一性格古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再拖下去，婉儿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有了夜巡令牌，他就能在今夜光明正大地闯入冷宫，把妹妹救出来！
可是……
林缺的目光扫过选项一。
接受，意味着要承受系统的惩罚。
以这狗系统的尿性，惩罚绝不会是挠痒痒那么简单。
轻则经脉错乱，重则当场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他要是现在残了，还谈何救人？
而拒绝，奖励是《踏月步》和伪装时间延长！
《踏月步》是顶级的轻功身法，练至大成，踏雪无痕，穿花无影，正是潜入救人的不二法门。
一边是立竿见影的“钥匙”，一边是能让他成为“钥匙”本身的强大实力。
只一瞬间，林缺就做出了决断。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苏嬷嬷面前，膝盖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嬷嬷！嬷嬷饶命啊！”
林缺抱着苏嬷嬷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娘娘的恩典，奴才……奴才万万受不起啊！奴才是个不干不净的残缺之人，怎敢、怎敢踏足娘娘的寝殿，玷污娘娘的凤体圣洁！”
苏嬷嬷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给整不会了，想把腿抽回来，却被林缺死死抱住。
“娘娘是天上的仙女，奴才就是地上的烂泥！求嬷嬷告诉娘娘，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娘娘敬若神明，此心苍天可鉴！奴才宁可去刷一辈子的马桶，也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啊！”
他一边嚎，一边暗中运转起《不灭金身》。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丹田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这是系统对他“心生动摇”的微小惩戒。
若他真的答应，这股刺痛恐怕会立刻化为焚尽一切的业火！
苏嬷嬷面色古怪地看着脚下这个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忠贞太监”，她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开口：“……知道了。放手。”
林缺这才如蒙大赦，松开手，瘫软在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苏嬷嬷理了理衣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凤仪殿内，烛火摇曳。
萧清雪听完苏嬷嬷的回报，端坐于锦榻之上，绝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玉指轻叩着身旁的扶手，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宁可刷一辈子马桶？”她忽然轻笑出声，那清冷的笑意如冰雪初融，带着一丝玩味，“他倒是比从前更懂分寸了。”
她挥了挥衣袖，语气淡漠：“罢了。传本宫口谕，守戒司林缺，冲撞圣驾，不知礼数。明日起，不必再来凤仪殿当差了。让他……好自为之。”
“是。”苏嬷嬷躬身退下。
殿外，林缺刚踉踉跄跄地奔出凤仪殿的范围，脑海中那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选择‘忠贞太监’路线！】
【奖励已发放：《踏月步》完整篇心法已存入意识海，【伪装精通】时限提升至两炷香！】
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林缺的脑海，《踏月步》从入门到大成的心法口诀、气血运行路线，巨细无靡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林缺强忍住仰天长啸的狂喜，脚步虚浮地奔回那间破败耳房，反手就将门死死闩上！
片刻都不能等！
他立刻闭关，按照《踏月步》的心法，引导着体内因《九阳神功》而生的雄浑内力，在一条条崭新的经脉路线上奔腾流转。
子时，夜色最浓。
林缺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悄然无声地从耳房的窗户飘出。
他的双脚仿佛失去了重量，落在瓦片上，竟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身形在廊柱与假山之间穿梭，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这就是《踏月步》！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蜡块，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模糊的令牌印记——这是他上次从苏嬷嬷腰牌上偷偷拓下来的残印。
靠着这枚假印和【伪装精通】模拟出的微弱法力波动，他有惊无险地蒙混过了三道宫门，如鬼魅般潜入了皇宫最阴森的角落——冷宫。
荒芜的庭院，破败的屋宇，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腐朽的气息。
林缺在一棵枯槐后藏住身形，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了角落一间破屋。
只见几名衣衫单薄的宫女正蜷缩在透风的草席上瑟瑟发抖。
其中一人，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正被一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呵斥着，用冻得通红的双手去洒扫庭院中刚积起的薄雪。
正是林婉儿！
林缺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股滔天杀意自心底涌起！
他强行压下冲动，运转【伪装精通】，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又老又尖，模仿着老宫女的腔调，阴恻恻地开口：“哪个不要命的小蹄子！不知道今晚是鬼门开的日子吗？再吵，惊了里头的老冤魂，仔细把你拖进去陪葬！”
那声音阴森恐怖，仿佛真的来自九幽。
几个宫女和那粗使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地逃回了屋里，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林缺这才现身，一个闪身上前，拉住妹妹冰冷的手：“婉儿，哥来救你了！”
“哥？！”林婉儿又惊又喜，刚要开口，一道嘶哑的冷哼声从屋檐下的阴影中传来。
“小子，你是她哥？”
林缺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独眼驼背的老太监，拄着一根黑沉沉的铁拐，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正是裴十一！
林缺重重点头。
裴十一冷哼一声，独刘贵妃那个毒妇已经下令，明日请了宫外的道士来做法，要把这批‘阴气缠身’的宫人，当做祭品，活活烧死祭天！”
什么？！
林缺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裴十一没理会他的震惊，从怀里摸出一块染着暗沉血迹的布条，扔了过来：“这是你娘临死前，托我交给你的。上面有你们林家的祖纹，也是当年你妹妹选秀册上，被勾了红圈的凭证。”
林家祖纹？选秀册？
林缺一把接住布条，只觉入手冰凉，上面繁复的纹路在月光下竟隐隐散发着微光。
他正欲追问，一股凌厉的寒风骤然从头顶袭来！
咻！咻！咻！
数道黑影如夜枭般从屋顶跃下，手持淬毒的幽蓝短刃，身法诡异，目标明确——直扑他身旁的林婉儿！
玄冥阁的杀手！他们竟敢潜入皇宫大内，奉命灭口！
“找死！”
林缺积攒了一夜的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怒吼一声，将婉儿往身后一拉，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不退反进！
“我不是来暖榻的！”
一声暴喝，响彻死寂的冷宫！
《踏月步》疾转如轮，他的身影在方寸之间拉出道道残影，九阳神功的至阳内力疯狂灌注双臂，金刚不坏体催发到极致，周身皮肤泛起淡淡金光！
他借着廊柱一次诡异的腾挪，避开三柄短刃，右脚如鞭，狠狠踹在一个杀手的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
反手之间，内力在掌心凝聚成印，一团炽热如小太阳的气劲猛然轰出！
《踏月步》的身法，《九阳神功》的内力，《不灭金身》的防御！
三功合一，竟爆出一声闷雷般的轰响！
冲在最前的几名黑衣杀手被这股狂暴的气浪硬生生震退数步，脸上的面具寸寸龟裂，露出了脖颈上狰狞的玄冥刺青！
就是现在！
林缺抓住这瞬息的空档，一把抱起惊魂未定的林婉儿，双脚在院墙上连踏两步，如大鸟般跃出了院墙。
奔逃之中，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他脑海中轻轻一颤：
【检测到宿主引动高阶武学共鸣，碎片记忆解锁进度+1%……】
林缺心神一动，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冷宫深处，裴十一依旧独立于风雪之中，他那独眼，正冷冷地注视着林缺离去的方向。
旋即，他手中那根黑沉沉的铁拐缓缓抬起，没有指向天空，也没有指向任何敌人，而是……指向了皇宫坚实的地面之下。
那眼神，那动作，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林缺——
真正的门，不在天上，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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