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伦港在精确的毁灭中震颤。每一次暗红流光的精准点杀,都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守军残存的斗志上。炮兵阵地的连环湮灭,不仅摧毁了硬件,更彻底瓦解了士兵们对“战争”本身的认知——他们习惯了弹丸横飞、血肉模糊的搏杀,却无法理解这种超越视距、只毁灭特定目标的、宛如天罚般的打击。
恐慌不再是暗流,已经化为公开的歇斯底里。不少幸存下来的步兵丢下武器,蜷缩在断壁残垣后瑟瑟发抖,或者盲目地向港口码头跑去,试图爬上任何能够离开这片炼狱的船只。纪律彻底崩溃,军官的呵斥淹没在绝望的哭喊中。
港内,英国舰队的反应同样剧烈。最初试图拦截的炮击早已停止,水兵们惊恐地看着岸上同伴的炮兵阵地被一个个“点名”抹除。几艘胆小的运输船甚至开始起锚,试图远离海岸,却被旗舰严厉的信号弹制止——但恐慌的气氛已然弥漫了整个锚地。西班牙的观察船更是悄然后退了数海里,彻底沦为看客。
司令部内,气氛降至冰点。参谋们脸色惨白,有人甚至忍不住干呕。窗外间歇性亮起的湮灭红光,每一次闪烁都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唯有拿破仑。
他像一座被冰封的火山。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只剩下大理石般的冰冷和僵硬。他不再通过望远镜观察,只是死死盯着桌面上的土伦防御地图,那上面代表着他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重火力点,此刻正被无形的力量一个个、精准地划掉。
他的手指依旧紧紧按在剑柄上,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金属护手捏变形。
绝对的武力差距。无可辩驳的技术代差。这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战争范畴。
任何战术,任何谋略,在对方这种“看到即毁灭”的能力面前,都显得幼稚而可笑。
一股深沉的无力和暴怒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冰封的外壳。他一生自负才智,却在此刻被逼入绝对的死局,连像样反击都无法做出。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从港口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和混杂着木屑、金属碎片的蘑菇云!
司令部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报告!!”一名浑身湿透、满脸惊骇的通讯兵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无畏号’!陛下!是‘无畏号’战列舰!它…它被击中了!”
拿破仑猛地抬头。
‘无畏号’,是英国支援舰队中除旗舰外最强大的三级战列舰,拥有74门重炮,一直充当着港口的浮动堡垒和火力支柱。它刚刚试图向北方高地盲目前所未有地齐射,试图干扰那恐怖的超视距打击。
它显然……激怒了对方。
“情况如何?!”参谋长急声问道,声音发颤。
“没…没了!”通讯兵几乎哭出来,“那道红光…直接命中了它的弹药库!整条船…炸成了两截!正在快速下沉!”
司令部内死寂。
击沉一艘主力战列舰?用岸防炮?在近两公里的距离上?一击必杀?!
这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拿破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满硝烟和绝望的空气。他知道,最后一点凭借海上力量进行牵制或反击的希望,也随着‘无畏号’的沉没,彻底破灭了。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中,某种极端的东西,在他心底最坚硬的核心被点燃了。
是,无法力敌。 是,毫无胜算。 是,一切智谋皆成笑谈。
但是——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动摇被彻底焚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绝对绝境后反而迸发出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冷静。
他是拿破仑·波拿巴。 他可以战败,可以死亡。 但绝不会……不战而屈!
哪怕对方是神,是魔,他也要用凡人的方式,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他挺直了脊背,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节奏,开始下达命令,无视了窗外依旧不时亮起的毁灭光芒和部下们惊恐的眼神:
“传令所有残存部队。” “放弃一切固定火炮阵地,人员全部疏散,转入地下掩体和坚固建筑。” “所有弹药,尤其是火药桶,向港区东南角第七仓库集中。” “命令工兵连,立刻在第七仓库及周边区域,布置最大当量的炸药和诡雷。我要那里变成一座火山口。” “狙击手分散部署至制高点,目标:敌方可能的侦察兵或地面先头部队,自由猎杀。” “海军剩余船只……让他们自行决定去留。”
一道道命令清晰、迅速、冷酷。他不再试图保护那些注定守不住的火炮,不再寄望于渺茫的外援。他开始集中他最后能掌握的力量——士兵、炸药、以及这座即将陷落的城市本身。
他在准备最后的舞台。一个用毁灭迎接毁灭的舞台。一个用他自己和所有愿意留下的人作为诱饵的……致命陷阱。
参谋长震惊地看着他:“将军!您这是要……”
“既然他们想要这座港口,”拿破仑打断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地图上被他标记为最终战场的区域,“那就给他们一座坟墓。”
“一座足够盛大的……坟墓。”
他的疯狂,源于绝望,却淬炼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
北方高地上。
刑天微微偏头,似乎“听”到了那艘大胆战列舰殉爆的巨响,也“看”到了港区内守军意志最后的剧烈变化。
那股尖锐如钢的意志,在经历短暂的剧烈波动和濒临崩溃后,非但没有瓦解,反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重新凝聚、燃烧起来!变得更加危险,更加…不计后果。
像是在一堆即将熄灭的灰烬中,猛地泼入了烈油,腾起了不顾一切、誓要焚尽所有(包括自身)的冲天烈焰。
“哦?”刑天发出了一个表示略微惊讶的音节。
困兽不仅犹斗,更开始试图将自身化为炸药,要与猎人同归于尽。
这种转变,比他预想的更有趣一些。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港区内那些残存的、渺小的生命能量,正在向某个区域快速汇聚。大量的爆炸物被集中安置,致命的陷阱正在精心布置。
很粗糙。很无奈。但……确实带着一种令人侧目的决绝。
“徒劳。”刑天冰冷的评价毫无波澜。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陷阱都毫无意义。
但他并未立刻下令碾碎这最后的反抗火苗。
反而,他抬手,制止了神罚卫队准备进行的下一轮超视距清洗。
“停火。”
暗红色魔炮炮口的炽热光芒缓缓熄灭,令人窒息的嗡鸣声低落下去。
高地上,只剩下风声,以及远方港口隐约传来的混乱喧哗。
刑天悬浮在空中,暗红色的战袍无风自动。他如同最高明的猎手,给予了濒死猎物最后布置陷阱的时间。
他甚至能“看”到,那个名叫拿破仑的凡人指挥官,正站在那座被精心布置成巨大炸弹的仓库附近,如同一个疯狂的导演,等待着观众踏入他的终极舞台。
无聊的把戏。
但……这份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近乎艺术般的疯狂和决绝,值得给予一点点……“尊重”。
刑天那亘古不变的、只有战争与毁灭的眼眸中,第一次对某个特定的凡人,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无的……兴味。
不是欣赏,不是认可。
只是一种……看到一件特别点的、即将被摧毁的玩具时的细微情绪波动。
“准备地面推进。”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神罚卫队先行清理通道。”
“‘战神之锤’梯队缓进。”
“本尊……要亲自去逛逛这座……坟墓。”
他要走入对方精心准备的陷阱。
他要让对方在最得意的领域,体验到最彻底的、连绝望挣扎都毫无意义的……碾压。
湮灭的涛声暂时停歇。
但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脚步声,即将在土伦的街道上响起。
不屈的凡人之焰,即将迎来检验其成色的……真正神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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