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承乾殿，李世民刚从李渊的书房密议归来；
他反手甩上殿门，腰间玉带“哐当”一声砸在描金案几上。
“杨浩匹夫！欺人太甚！”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国之邦交，谈判大事！
他竟指名道姓要你亲往虎牢关！
他安的是什么龌龊心思？
分明是故意羞辱我李家！”
长孙无垢正坐在西侧榻边，指尖轻轻抚着襁褓中李承乾的小脸。
闻言，她缓缓抬眸，“夫君息怒。秀宁在信中说得明白，杨浩此举并非羞辱；
一来是怕旁人做不得主；
二来他不愿与夫君碰面——
秀宁曾几番羞辱过这位天定帝，言他不如你！”
“做主？”李世民猛地转身，“谈判自有谈判的规矩，哪有让妇人出面的道理？
传出去，天下英雄岂不要笑我李世民惧他杨浩，连妻子都要送去讨好？
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已跟父亲商议过，派杜如晦去；
再加上房玄龄辅佐，二人智谋卓绝，足可应对杨浩；
实在不行，我亲自去虎牢关见他！
哪怕刀兵相向，也不能受这等奇耻大辱！”
“羞辱？”长孙无垢霍然起身，眼眶瞬间泛红；
声音也带上了火气，往日藏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一股脑涌了上来！
“夫君只想着自己的颜面，可曾看清眼前的局势？
洛阳是隋室旧都，城内守军皆是隋室旧部，杨浩打着正统旗号，取洛阳易如反掌。
可我们若出兵争夺，便是叛逆攻伐正统；
洛阳守军必然死战，到时候损兵折将，尸横遍野，难道就不是羞辱？”
她向前踏出一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带着酸楚：
“自从夫君进了长安，短短数月，便纳了韦氏、阴氏，还有那三位侍妾。
府中姐妹越来越多，夫君陪伴我的时日越来越少；
我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只想着安心操持家务，抚育承乾，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可如今，我想替夫君、替李家分些忧，想做件实事，难道都不行吗？”
“无垢！”李世民厉声喝止，脸色铁青。
他知道自己近来确实忽略了她；
接连纳了几位侍妾，让这位年轻的妻子心里积了疙瘩！
只是他从未想过，她会在此刻将这些情绪一并爆发出来；
更没想到她会执着于前往与杨浩谈判。
“怎么不行？”
长孙无垢语气愈发坚定，“杨浩虽小气，却非不讲理之人。
秀宁与他相处日久，深知其性情，她说只要我去，必能为李唐争取最大利益。
我是你的妻子，是秀宁的二嫂，身份摆在这儿，杨浩总不能太过放肆。
再者，我去谈判，并非讨好，而是为了李唐的安危！
夫君为何偏要阻拦？
难道在你眼里，我除了生孩子、伺候你，就一无是处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虎牢关是什么地方？
兵荒马乱，刀剑无眼！
你刚生了承乾，身子还弱，怎能去那般凶险的地方？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如何对得起承乾？”
“我自己的安危，我自己能担！
可李唐的局势，容不得我们意气用事！
杨浩占据正统，洛阳旦夕可下，届时他坐拥中原，实力远超我李家。
如今他愿意谈判，愿意允我们以西帝自居，已是留了余地。
我去一趟，便能稳住局面，为李家争取发展的之机；
这般利大于弊的事，夫君为何偏偏看不清？”
“看不清的是你！”
李世民怒不可遏，指着她的鼻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军国大事？
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岂是你能应付的？
杨浩点名要你去，未必是真的想谈判；
说不定是想将你扣为人质，以此要挟我李家！
到时候，你让我如何是好？”
“杨浩不是那样的人！”
长孙无垢立刻反驳，“秀宁信他，我信秀宁！
他若真要要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夫君若是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秀宁，信不过我吗？”
“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杨浩！
更信不过这乱世！”
“此事绝无可能！
我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更不会让李家沦为天下笑柄！”
“夫君若是执意阻拦，便是要眼睁睁看着李家错失良机！”
“如今洛阳城，杨浩取之易如反掌。
我们若是拒绝谈判，或是派旁人去触怒了他；
他一旦拿下洛阳，便会挥师西进，到时候长安危矣！
夫君只想着颜面，难道要让整个李家为你的颜面子流血吗？”
“你敢指责我？”
李世民被她的话彻底激怒，脸色涨得通红。
“我为李家出生入死，南征北战，难道是为了我自己的颜面？
我是为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基业，为了让你们母子能安稳度日！
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杨浩说话，还要主动送上门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李家的人？”
“妾当然是！”
长孙无垢气得浑身发抖，“正因为妾是李家的人，才不愿看着李家陷入险境！
夫君如今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
秀宁说得对，你就是太过骄傲，不肯低头！
可在乱世之中，一时的退让不是懦弱，而是为了长远的谋划！”
“退让？
在杨浩面前退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李世民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在我李世民这里，没有退让二字！
他要战，我便战！
我不信我李世民的将士，还打不过他杨浩的乌合之众！”
“夫君！”
长孙无垢急得跺脚，“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
杨浩麾下幽冥军、骁果军皆是精锐！
取洛阳后军兵达二十余万！
又占据洛口仓的粮草，我们若是开战，胜算不大！
难道你要让无数将士白白牺牲吗？”
“牺牲在所难免！”
李世民的语气斩钉截铁，“成大事者，岂能无牺牲？
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如何争夺天下？
你不懂沙场的热血，不懂争霸的残酷，只知一味求和，简直荒谬！”
“荒谬？”
“我是不懂沙场热血，可我懂百姓疾苦！
我是不懂争霸残酷，可我懂保全基业的重要！
夫君如今身边有了韦氏、阴氏，她们只会顺着你的意思说话，只会哄你开心!
可谁会像我这样，真心为你着想，为李唐着想？”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中了李世民的软肋。
他怔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指着殿门，厉声道：
“够了！我不想再跟你争辩！
此事我已决定，绝无更改！
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便好好在府中待着，不准踏出后院半步！”
“夫君若是执意如此，便是将李唐推向绝境！”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虎牢关，我去定了！”
“你敢！”
李世民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胸膛剧烈起伏；
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猛地转身，一脚踹在殿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殿梁都似在发抖。
“好！好得很！”
他丢下两句狠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朝着阴氏的院落方向而去。
长孙无垢僵立在原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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