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修老弟？啥风把你吹来了？这么急？庄上有事？” 程咬金见李长修风尘仆仆，脸色异样的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心中一惊。
“程大哥！” 李长修拱手，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小弟此来，有一事相求！”
“啥事？你说！能办的老哥绝不含糊！” 程咬金拍着胸脯。
“小弟想随军出征，讨伐突厥！请程大哥代为引荐，向陛下请命，许我入军中效力，哪怕为一小卒，亦在所不辞！” 李长修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
“啥？！” 程咬金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牛眼瞪得溜圆，“随军出征？打突厥？你？长修老弟，你不是在跟老哥开玩笑吧？你好好一个县男，庄园搞得红红火火，美酒喝着，小日子不过，跑去塞外吃沙子挨刀子？你图啥？”
“程大哥，小弟并非玩笑。” 李长修神色无比严肃，“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突厥屡犯我境，掠我百姓，身为大唐子民，理当效力。且男儿在世，当建功立业，岂能久困田园？小弟愿往军中，凭手中技艺，为大军略尽绵薄，亦求搏个封妻荫子的前程！”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程咬金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李长修眼中那绝非简单的“建功立业”所能解释的炽热与决绝，那里面，分明压抑着某种更深沉、更激烈的东西！
“长修老弟，你跟老哥说实话，” 程咬金收起玩笑之色，压低声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有人逼迫于你？还是……你听说了什么？”
李长修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这位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的宿将。但他绝不能透露语嫣之事，至少现在不能。他缓缓摇头，只是重复道：“无人逼迫。此乃小弟本心所愿。请程大哥成全！”
程咬金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意志坚决，不似作伪，心中虽疑窦未消，却也生出一丝感慨。这年头，主动请缨上前线的勋贵子弟可不多见。
“唉！” 他重重一拍大腿，“行！你小子有股子血性！不像那帮只知走马章台的纨绔！好！老哥就帮你这个忙！这就进宫，面见陛下，替你请这个命！不过陛下准不准，老哥可不敢打包票！”
“多谢程大哥！” 李长修深深一揖。
程咬金也不耽搁，立刻换上官服，匆匆入宫。
两仪殿内，李世民刚与房玄龄、杜如晦等重臣议完兵事细节，正想着北征诸多安排，听闻程咬金求见，还以为他又来讨要什么好处或为部下求情，便宣了进来。
“知节，何事？”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
“陛下！” 程咬金行礼后，直接道明来意，“臣是为蓝田县男李长修请命而来！”
“李长修？” 李世民眉头一挑，“他有何事？”
“陛下，李长修听闻朝廷欲北征突厥，热血沸腾，主动请缨，愿随军效力，为我大唐建功！他虽是一文散官，但颇有才具，于器械、医道、乃至练兵都有独到之处。臣以为，或可允其随军，历练一番，或能有所助益。特来为其请命，求陛下恩准，许其入军中听用。” 程咬金将李长修那套说辞稍加修饰，说了出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见到御座上的陛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方才的疲惫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怒意所取代！
“胡闹！” 李世民猛地一拍御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怒，“他李长修一个县男，文散官，懂什么军国大事？好好在蓝田种他的地，酿他的酒便是！上前线？他知道刀剑无眼吗？他知道塞外苦寒吗？简直是儿戏！”
程咬金被陛下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陛下爱才，他是知道的，但对李长修似乎格外优容，这他是能感觉到的。可如今李长修主动请战，于国于军并非坏事，陛下为何反应如此激烈？甚至……有些失态？
“陛下息怒，” 程咬金硬着头皮道，“李长修虽年轻，但确有实学，或许……”
“不必再说！” 李世民厉声打断，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此事绝无可能！朕不准！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给朕老老实实待在蓝田！再敢提随军之事，朕绝不轻饶！退下！”
“陛下……” 程咬金还想再劝。
“退下！” 李世民已背过身去，语气冰冷彻骨。
程咬金无奈，只得躬身退出两仪殿，一路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这反应……也太奇怪了！简直像是……生怕李长修去前线会出事一样？可一个县男，至于让陛下如此紧张吗？
他满腹疑惑地回到府中，将陛下的反应原原本本告诉了等待的李长修。
李长修听完，脸色更加苍白，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焦灼与不甘所取代。
果然……被断然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这绝不仅仅是出于对“文官”安全的考虑。联想起陛下以往对他那种超乎寻常的关注，以及红拂女、长孙皇后隐约透露的信息……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但此刻，他无暇深思这背后的隐秘。他只知道，陛下这条路，被彻底堵死了。而语嫣可能在突厥的消息，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难道……真的要铤而走险，私自前往？不，那样成功率太低，且会连累庄园和安安。
他必须再想办法！必须找到另一条路！
辞别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程咬金，李长修失魂落魄地走出卢国公府，站在繁华依旧的长安街头，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只觉得那无形的命运罗网，正将他越收越紧。
而两仪殿内，李世民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定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方才的震怒，半是震怒李长修不知天高地厚，另一半，则是难以言喻的后怕与惊怒！
“这个混账小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前线是能随便去的吗？刀剑无眼，流矢无情！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如何向观音婢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他低声咆哮，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还有……” 他眼神闪烁，想到方才程咬金转述李长修那“热血沸腾”、“建功立业”的说辞，心中疑窦丛生。那小子，绝非一时冲动的莽夫。他突然如此坚决地要上前线，甚至不惜求到程咬金这里……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与北边有关的线索？
联想到李长修与李靖女儿那层隐秘关系，以及红拂女此刻就在蓝田……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让李世民浑身一凉。
不！不可能！他绝不能让那小子去冒险！无论如何，必须把他按在蓝田！
“来人！” 他沉声喝道。
“奴婢在。” 内侍应声而入。
“传朕口谕给百骑司，加派人手，给朕盯紧蓝田县男李长修！没有朕的允许，绝不准他离开蓝田地界半步！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遵旨。”
内侍退下。李世民疲惫地闭上眼，心中却波澜起伏。北征在即，朝局暗流，失散多年的儿子又突然如此反常……这大唐的江山，似乎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一个更加莫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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