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洒满小院,驱散了昨夜的寒意。程楚墨、尉迟宝林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宿醉的头痛让他们龇牙咧嘴。空气中还残留着烤肉的香气,提醒着他们昨夜的酣畅。
“哎哟……李兄这酒,后劲也太足了!”程楚墨拍着脑袋,感觉里面像有面鼓在敲。
“痛快是痛快,就是现在遭罪。”尉迟宝林瓮声瓮气地附和,一边活动着酸痛的筋骨。
李震和秦怀道相对好些,但也面色不佳。王婶早已熬好了清淡的粟米粥,几人喝下后,才感觉胃里舒服了些。
“李大哥,叨扰一夜,我们也该回去了。”程楚墨拱手道谢,“昨日真是尽兴!改日定当再来拜访!”
“诸位小公爷客气了,随时欢迎。”李长修微笑还礼。
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去马厩牵马返程。然而,刚到马厩,程楚墨就发现自己的坐骑——那匹神骏的枣红马,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左前蹄不敢着地,显得十分痛苦。
“哎呀!我的马!”程楚墨心疼地跑过去,蹲下身查看。只见马蹄的角质层(蹄壳)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和裂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翻开,露出了下面嫩红的肉,显然是昨日在山林碎石路上奔走时受的伤。
“糟了!定是昨天追野猪的时候,被尖石头划伤了!”程楚墨懊恼不已。这匹马是他心爱之物,更是上好的战马后代,如今伤了蹄子,不仅短时间内无法骑乘,若处理不好,甚至可能落下残疾,彻底废掉。
尉迟宝林等人也围了上来,见状纷纷皱眉。马匹对于他们这些将门子弟而言,如同第二生命。马伤了蹄,是件麻烦事。
“这可如何是好?得赶紧找兽医看看!”秦怀道说道。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好兽医?”程楚墨急得团团转,“就算回城找,这一路颠簸,马蹄伤得更重怎么办?”
就在几人束手无策之际,李长修走了过来,只是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受伤的马蹄,神色平静。
“李兄,你可有办法?”程楚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他现在对李长修有种盲目的信任,觉得这位奇人似乎无所不能。
李长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了他的“工作间”——那间存放着工具和炉灶的偏房。“等我片刻。”
几人不明所以,只能焦急等待。没过多久,就见李长修拿着几块弯成U形的、打磨得颇为光滑的铁片走了出来,铁片上有几个小孔。
“李大哥,这是何物?”李震好奇地问道。
“马蹄铁。”李长修言简意赅。他让王大毛帮忙稳住马头,自己则熟练地抬起马受伤的左前蹄,用一把小刀小心地修剪掉已经翻裂、破损的蹄角质,使其边缘平整。然后,他拿起一块大小合适的U形铁片,贴合在马蹄底部,用几根特制的、短小坚韧的铁钉,穿过铁片上的小孔,精准地钉入马蹄角质层厚实且没有神经的部位。
整个过程,李长修的动作沉稳而熟练,那匹马起初有些不安,但在李长修的安抚下,很快便安静下来,似乎并未感到疼痛。
钉好之后,李长修放下马蹄,拍了拍马脖子:“好了,走几步试试。”
程楚墨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缰。枣红马试探性地迈出左前蹄,蹄铁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哒”的一声。它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走了几步,步伐越来越稳,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动作流畅,再无丝毫跛行之态!那受伤的蹄子,在铁片的保护下,完全不受影响!
“神了!简直神了!”程楚墨目瞪口呆,围着马转了好几圈,看着那副不起眼的铁片,激动得语无伦次,“李兄!这……这铁片子,竟有如此奇效?!”
尉迟宝林、秦怀道和李震也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们自幼与马为伴,深知马蹄易伤,一旦受伤,极为棘手。何曾见过如此简单、直接、立竿见影的解决方法?!
“李大哥,此物……此物叫马蹄铁?”李震最先反应过来,蹲下身,仔细研究着钉在马蹄上的铁片,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就这么钉上去?马不疼吗?不会掉吗?”
李长修解释道:“马蹄的角质层,就像我们的指甲,没有痛感。只要钉的位置合适,就不会伤到马。这马蹄铁,就像给马穿上了鞋子,可以保护蹄子不被尖锐的石头、崎岖的路面磨损、划伤。尤其是在山地、碎石路行军,或者长途奔袭时,作用更大。”
他顿了顿,看向眼前这几位将门之后,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诸位小公爷请想,若是我大唐骑兵,战马皆装备此物,长途奔袭能力将提升几何?马蹄受伤导致的非战斗减员,又能减少多少?这对于军力的提升……”
后面的话,李长修没有再说下去,但程楚墨几人已经彻底明白了!
他们都是将门虎子,自幼耳濡目染,深知骑兵对于大唐军队的重要性!战马就是骑兵的双腿,马蹄的健康直接关系到骑兵的战斗力!以往出征,马蹄磨损、受伤是常态,不知多少好马因此废掉,多少战机因此延误!
而这小小的马蹄铁,竟然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唐骑兵可以跑得更远,更快,更持久!意味着军队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将得到质的飞跃!这简直是军国利器啊!
程楚墨激动得一把抓住李长修的胳膊:“李兄!不!李大哥!你真是……真是我大唐的福星!不!是军神下凡!这马蹄铁……这……我爹要是知道了,非得乐疯了不可!”
尉迟宝林更是直接,嚷嚷道:“李大哥!这法子你一定要教给我!我回去就给我家所有马都钉上!不!我要告诉我爹,让全军都钉上!”
连一向沉稳的秦怀道也呼吸急促,郑重地向李长修深深一揖:“李兄此举,功在社稷!怀道代天下将士,谢过李兄!”
李震没有说话,但他看向李长修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近乎崇拜的光芒。他比其他人想得更深更远:这马蹄铁看似简单,但其背后蕴含的思路——对牲畜的保护性利用、标准化装备的概念——是颠覆性的!这位李大哥,随手拿出的东西,竟然件件都直指国计民生的要害!他到底是什么人?
李长修看着激动不已的几人,平静地说道:“此法并非我独创,或许西域或北方草原早有流传,只是未曾传入中原罢了。诸位小公爷若觉得有用,自可推广。只是,打造和钉蹄需要些技巧,最好找熟练的铁匠和懂马性的人来操作,莫要伤了马匹。”
他依旧保持着低调,将功劳推给了可能的“外来技术”。
但程楚墨几人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谦辞,他们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长安,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装备了马蹄铁的大唐铁骑,踏破贺兰山缺,横扫漠北草原的雄壮景象!
最终,程楚墨几人怀着无比激动和敬仰的心情,告别了李长修。他们的马匹蹄声清脆,踏在山路上,格外稳健有力。来时是游猎的纨绔子弟,归时,心中却已装着一件足以震动朝野、改变军备格局的“神器”,以及对那位隐居山野的奇人,无尽的感激与好奇。
李长修站在院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知道这“马蹄铁”一旦被军方采纳,必将掀起波澜。而这,或许正是他悄然改变这个时代,迈出的又一步坚实的脚印。他转身回到院中,看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安安,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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