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锦绣阁正厅内，烛火通明，气氛肃杀。以春桃为首的十余名丫鬟婆子垂首站立，个个屏息凝神，不敢抬头。昨夜的风波早已传开，大小姐雷厉风行的手段让所有人胆寒。
沈倾凰端坐主位，一身素净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慢条斯理地翻看着秋纹昨夜奉命悄悄整理的名册。
“春桃。”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让被点到名字的人猛地一颤。
“奴婢在。”春桃上前一步，脸色苍白。
“上月初三，你向苏姨娘院里的王嬷嬷透露我每日阅读的书目，得赏银二两。上月十五，你指使小翠打碎二小姐送来的那盆‘金盏菊’，因那花盆底下放了吸引蚊虫的药粉，你想让我在及笄礼上出丑，得赏钱五百文。本月初一……”
沈倾凰每说一句，春桃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几乎瘫软在地。这些事她做得极其隐秘，大小姐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的？！
“奴婢……奴婢鬼迷心窍！求大小姐开恩！”春桃涕泪交加，磕头不止。
沈倾凰合上名册，目光冷冽地扫过众人：“还有谁，需要我一个个点出来吗？”
扑通几声，又有三四个婆子丫鬟面如死灰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沈倾凰不再看她们，转向一旁候命的管家沈福：“福伯，背主求荣者，依府规该如何处置？”
沈福心中凛然，恭敬回道：“回大小姐，轻者杖责发卖，重者送官究办。”
“念在尚未造成大恶，也不必送官了。所有涉事者，杖责十棍，连同家人一并发卖出去，永不录用。”沈倾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她们的职缺，从府中家生子里挑老实本分的补上。”
处理完这些人，沈倾凰目光转向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看起来怯懦瘦小的秋纹。
“秋纹。”
“奴婢在。”秋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从今日起，你顶了春桃的缺，做我身边的一等丫鬟。”沈倾凰看着她，“你可能胜任？”
秋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巨大的惊喜和坚定：“奴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誓死效忠大小姐！”
晌午时分，沈倾凰正翻阅新送来的丫鬟名册，沈倾莲竟又来了。这次她脸上不见昨日的愤恨，反而带着一丝亲昵和……怜悯？
“姐姐还在忙呢？”她自顾自坐下，叹了口气，“妹妹来，是有件要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但说无妨。”沈倾凰头也未抬。
“姐姐可知，昨日睿王殿下也来观礼了？”沈倾莲压低声音，“殿下回府后，似乎……对姐姐颇为不满。”
沈倾凰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沈倾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殿下说，姐姐当众作画，虽显才情，却过于锋芒毕露，失了女子应有的柔婉谦逊。还说……那《万里江山图》，非闺阁女子该涉猎的题材，恐有心术不正之人非议姐姐有干政之心。”
沈倾莲仔细观察着沈倾凰的神色，假意安慰：“姐姐也别太忧心。殿下只是一时气话。妹妹与殿下还算说得上话，不如……我替姐姐去解释一番？殿下宽宏大量，必不会与姐姐计较的。”
沈倾凰终于抬起头，看向沈倾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劳妹妹费心。不过……”
她语气淡然，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嘲讽：“睿王殿下如何看待我，是他的事。我行事如何，是我的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更不劳妹妹代为周旋。”
沈倾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沈倾凰站起身，直接送客：“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妹妹请回吧。”
沈倾莲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青白交加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倾凰目光沉静。睿王的不满在她意料之中，这条潜藏的毒蛇，终于开始吐信了。
但她此刻心思却不全在此。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冯七，西市口赌坊。
前世记忆告诉她，这个因赌博败尽家业、穷困潦倒的破落商人，将在不久后抓住一个微小的机遇，凭借其精明的头脑和罕见的诚信，一步步成为富甲天下的皇商，甚至在后期给了她至关重要的帮助。
现在，是时候去找到他，施恩于微末之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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