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坐在原本属于副千户张威的梨花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扶手。这间千户值房的格局,比他之前那个百户所阔气了不止一倍,窗外就能看到校场上正在操练的锦衣卫力士们。然而,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新官上任的朝气,而是一种陈腐的、近乎凝滞的懈怠感。
他昨日才正式走马上任,晋升千户的喜悦早已被眼前的一摊子事冲淡。
“大人,”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话的是张威,他四十多岁年纪,身材微胖,脸上挂着标准化的恭敬笑容,但那双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这是本月各百户所呈上来的简报,请您过目。”
沈渊没接,只是抬了抬下巴。“放这儿吧。张副千户,我看这简报格式参差,内容敷衍,以往都是这么糊弄上官的?”
张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更盛:“大人明鉴,底下兄弟们都是粗人,能写几个字已是不易,这格式……确实有待规范。”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张威。业力等级:浅灰(小恶)。状态分析:心怀怨怼,阳奉阴违,正在内心吐槽宿主‘毛头小子,懂得屁的公务’。建议:小惩大诫,可获得少量功勋点。】
脑海里“赏善罚恶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沈渊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这系统,现在是连别人的内心吐槽都开始转播了吗?
“粗人?”沈渊拿起最上面一份简报,随手翻开,“东城百户所,本月处理邻里纠纷三起,抓捕偷鸡贼一名……这就是我北镇抚司麾下精锐一月的功绩?是京城已经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还是你们都改行当里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压力,让张威额角微微见汗。
“这个……大人,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大的罪案确实不多……”
“是不多,还是懒得去查?”沈渊打断他,将简报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从今日起,所有文书格式统一,简报内容需详述案件经过、侦办手段、疑点难点。谁再拿这种玩意来糊弄,就自己去诏狱抄一个月卷宗!”
张威心里骂娘,嘴上却连连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甲叶摩擦的哗啦声。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穿着一身明显小了一号的崭新飞鱼服,别扭地走了进来,正是被沈渊提拔为百户的王虎。
“大人!老子以后可在你手底下讨饭吃了,不过老子最佩服的也是你,心服口服。”王虎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仿佛都在掉灰。他这身打扮,活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绸缎里的狗熊,说不出的滑稽。尤其是胸口,那飞鱼补子被他结实的胸肌撑得几乎要裂开,纽扣岌岌可危。
沈渊以手扶额,有些不忍直视:“我让你去领身新官服,没让你去抢童装。”
王虎低头看了看自己,憨厚地挠了挠头盔(他连办公事都戴着盔):“嘿嘿,库房那帮孙子说最大号就这个了。老子觉得还行,就是胳肢窝有点紧,抡刀怕是不太方便。”
旁边的张威使劲抿着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拼命忍住笑。
沈渊无奈地摆摆手:“回头我让人给你量身定做几套。找你来是有正事。上面下令,要整顿锦衣卫风纪,尤其是执勤饮酒、欺压良善、仪容不整这几条。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王虎一听,胸脯一挺(纽扣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大声道:“大人放心!谁敢违纪,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沈渊:“……倒也不必如此暴力。按规矩办事即可,该抓抓,该罚罚。重点是,要让人看到我沈渊麾下,令行禁止。”
“是!”王虎领命,转身就要走,那雄壮的背影配上那身捉襟见肘的飞鱼服,活脱脱一幅“猛虎下山却被衣服绊住了脚”的奇异画卷。
张威看着王虎离去,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让这么个憨货去整顿风纪?怕不是要闹出大笑话。他仿佛已经看到其他千户同僚嘲讽的嘴脸了。
沈渊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只是淡淡道:“张副千户,你也去忙吧。记住我说的话。”
打发走张威,沈渊揉了揉眉心。前世当刑警队长带新人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心累。这锦衣卫千户所,水比想象中还深。
他正准备看看那些令人头疼的简报,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又响了。
【叮!发布即时任务:新官上任三把火。】
【任务要求:于今日内,亲自处置一名严重违纪的锦衣卫军官,以达到立威效果。】
【任务奖励:功勋点50点,初级精力恢复药剂x1。】
【失败惩罚:宿主魅力值临时-1(持续三天),并被贴上‘软弱可欺’的标签。】
沈渊挑了挑眉。魅力值-1?这惩罚……还真是别致。看来这第一把火,不烧是不行了。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午后,沈渊带着两名新挑选的、还算机灵的渊骑预备队员在校场边巡视,熟悉环境。远远就听见一阵喧哗和女子的哭泣声。
走近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百户服饰的汉子,满脸酒气,正揪着一个卖果子的少女的衣襟,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撞了老子,弄脏了官服,赔不起?那就跟老子回去,用工抵债!”
他身边的几个校尉也跟着起哄,周围一些力士虽然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
那百户名叫刘坤,是所里有名的兵痞,仗着资历老和一点裙带关系,平日里横行惯了。
“大人,是刘百户……”身后的预备队员低声提醒,语气有些紧张。
沈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威势,让喧闹的场面顿时一静。
刘坤醉眼朦胧地转过头,看到沈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哟,是沈千户啊?没什么大事,这小娘皮不长眼,撞了我,我正在跟她讲道理呢。”
那少女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沈渊看了看地上打翻的果篮和被踩烂的水果,又看了看刘坤官服前襟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渍,心里已经有了数。
“执勤期间,饮酒、滋事、欺压百姓。”沈渊缓缓开口,每说一个词,刘坤脸上的酒意就褪去一分,脸色就白上一分,“刘百户,锦衣卫条令,你是都就着酒喝进狗肚子里去了?”
刘坤强自镇定:“千户大人,何必小题大做?不过是些许小事……”
“小事?”沈渊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在你看来是小事,在百姓看来,就是天大的冤屈!在我北镇抚司看来,就是败坏纲纪、玷污锦衣卫声誉的大事!”
他目光如刀,扫过刘坤和他那几个噤若寒蝉的手下,最后落在周围所有围观的锦衣卫身上。
“王百户!”
“老子在!”如同平地一声雷,王虎那壮硕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人群外围,他挤开人群走了过来,那身“童装”飞鱼服再次成为全场焦点,但在此时肃杀的气氛下,竟没人敢笑。
沈渊指着面如土色的刘坤:“拿下!剥去官服,重打三十军棍!即刻执行!”
“是!”王虎应声如雷,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抓向刘坤。
刘坤这下彻底慌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沈渊!你敢!我舅舅是南镇抚司的……”
“四十棍!”沈渊声音冰冷,毫无转圜余地,“再敢多言一句,加十棍!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
王虎可不管他舅舅是谁,闻言更是兴奋,手下用力,像提小鸡一样把刘坤拎了起来,三两下就扒掉了他的官服,露出白花花的膀子。
很快,校场上就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和沉闷的军棍击肉声。每一棍下去,都像是敲在在场所有锦衣卫的心上。那些平日里和刘坤厮混的,或者存着敷衍心思的,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沈渊对视。
那卖果子的少女早已被一名渊骑预备队员扶起,并悄悄塞给她一些碎银子作为补偿。
【叮!成功处置业力目标(刘坤),获得功勋点35点。】
【叮!完成即时任务‘新官上任三把火’,获得功勋点50点,初级精力恢复药剂x1。】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沈渊却没什么喜悦之情。他目光扫过全场,看着那一张张或敬畏、或恐惧、或复杂的脸,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
“都给我听好了!”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规矩,有什么靠山!从今天起,在我沈渊麾下,就要守我的规矩!”
“恪尽职守,令行禁止者,赏!”
“玩忽职守,欺压良善者——这就是下场!”
场中一片寂静,只有刘坤逐渐微弱的呻吟和王虎喘粗气的声音。阳光照在沈渊冷峻的侧脸上,也照在那根血迹斑斑的军棍上。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第一把火,烧得又猛又烈。
而值房内,通过窗户缝隙看到全过程的张威,悄悄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里那点轻视和怨怼,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
“这沈阎王……是玩真的啊!”他喃喃自语,开始认真思考,之前那份敷衍的简报,是不是该重新写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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