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的手指还未落下，机房的内线电话如同催命符般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死寂。他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拿起听筒。
“林工，”是梭温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到老板办公室来一趟！立刻！马上！”
没有解释，没有客套，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王烁放下听筒，感觉掌心有些湿冷。苏奇督在这个时候召见，绝非寻常。是苏梅的偷听被发现了？还是他之前的某些操作露出了马脚？或者是……那所谓的“终极考验”提前到来了？
他没有时间多想。他迅速检查了一下系统状态，确认所有后门和逻辑炸弹都处于静默待机状态，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着，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这才迈步走向苏奇督的办公室。
走廊里异常安静，连往常巡逻的守卫都不见了踪影，但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悸。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的鼓点上。
来到苏奇督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前，王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苏奇督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王烁推门而入。办公室内烟雾缭绕，苏奇督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阴沉压抑的天空。梭温也在一旁，垂手而立，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老板，您找我？”王烁走到办公桌前适当的位置停下，语气恭敬。
苏奇督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窗外，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林默，你来园区，多久了？”
“三个多月了，老板。”王烁谨慎地回答。
“三个多月……”苏奇督缓缓重复了一句，“时间不长，但你做得不错。技术过硬，脑子也灵光，梭温没看错人。”
“多谢老板夸奖，是主管领导有方，我只是尽本分。”王烁微微躬身。
“本分？”苏奇督终于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过王烁，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在暗瓦镇，什么是本分？是老老实实干活，还是……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给你饭吃的人？”
王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老板就是给我们饭吃的人，这一点，林默从未忘记。”
“很好。”苏奇督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支粗大的雪茄，“那你告诉我，最近园区里不太平，风声鹤唳，有些人……心思活络了，甚至吃里扒外。对于这种人，该怎么处理？”
来了！王烁的心脏猛地收缩。他知道，正题开始了。
“老板，我只是个技术人员，不懂这些管理上的事情。”王烁试图回避。
“不懂？”苏奇督点燃雪茄，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隔着烟雾盯着王烁，“技术部掌管着园区的命脉，每一个数据流都关乎我们的生死。你说你不懂？那谁懂？”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但话语里的分量却重如千钧。
梭温在一旁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恳求：“老板，林工他一直兢兢业业，对您也是忠心耿耿，这次‘海星’升级……”
“闭嘴！”苏奇督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没问你。”
梭温立刻噤声，脸色更加难看。
苏奇督的目光重新回到王烁身上：“林默，我欣赏你的能力。但也正因为欣赏，我才要确保你的‘忠心’……是经得起考验的。”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就有一个证明你忠心的机会。”
王烁感到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老板请吩咐。”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波澜。
苏奇督对梭温使了个眼色。梭温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王烁。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是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男人，脸上血肉模糊，但王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蟑螂”！
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们找到了“蟑螂”的尸体？还是……“蟑螂”当时并没有死？！
“这个人，编号d-734，代号‘蟑螂’。”苏奇督的声音如同寒冰，“一个吃里扒外的老鼠，私下传递消息，倒卖园区财产，死有余辜。不过……他在死前，倒是说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王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强行控制着呼吸，不让任何异常表现在脸上。
“他说……他曾经帮技术部的某个人，打探过消息。”苏奇督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刮过王烁的每一寸表情，“虽然他没来得及说出名字就断了气，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技术部里，确实有不安分的老鼠。”
王烁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这是试探！苏奇督并没有确凿证据，他是在用“蟑螂”的话和眼前的压力，逼迫他自己露出马脚！
“老板，技术部人员众多，接触下面配送员也是工作所需。如果真有这种人，一定要严查到底。”王烁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苏奇督对视，语气带着适当的愤慨，“绝不能让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苏奇督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办公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梭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苏奇督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说得好！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一个……清理门户的任务。”
他拿起另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办公室一侧的墙壁缓缓滑开，露出后面一个隐藏的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技术部那个平时比较胆大、喜欢打听消息的年轻技术员！他此刻正被反绑着双手，跪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嘴里似乎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小子，私下抱怨园区管理，传播恐慌情绪，还试图打探‘清道夫’名单……其心可诛！”苏奇督的声音冷酷无比，“林默，现在，你去隔壁房间，用这个，”他指了指梭温刚才放在桌上的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亲手处理掉他。用他的血，来证明你的清白和忠诚。”
王烁的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炸开！
终极考验！竟然是这个！
让他亲手处决一个可能只是多嘴、但罪不至死的同事！用无辜者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投名状”！
【警告！检测到极高强度道德困境！外部指令与核心道德准则产生致命冲突！终极分支任务触发条件已满足！任务生成中……】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带着一丝……焦急？
王烁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年轻技术员绝望的眼神，看着苏奇督冰冷而审视的目光，看着梭温那几乎要崩溃的表情。
答应？那他就不再是王烁，而是真正堕落成与这群恶魔为伍的“林默”，他的人性将彻底泯灭。系统预告的“选择”是否会因此导向黑暗的深渊？
拒绝？立刻就会被打上“叛徒”的标签，步“蟑螂”的后尘，所有计划前功尽弃，陈教授和阿雅也将失去最后的希望。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死路。
苏奇督耐心地等待着，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如同恶魔的吐息。
梭温几乎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王烁，嘴唇无声地动着，似乎在说：“答应他…活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烁的目光从年轻技术员绝望的脸上，移到桌上那把手枪，最后，缓缓抬起来，迎向苏奇督那深不见底、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
整个世界的重量，似乎都压在了他即将出口的这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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