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尽的冰冷。
阿雅蜷缩在囚室潮湿的角落，铁链锁住了她的脚踝，粗糙的铁环磨破了皮肤，渗出的血水早已凝固，和污垢混在一起。单薄的囚服根本无法抵御地底深处的寒意，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只有高处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偶尔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提醒着她时间仍在流逝。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味，还有一种绝望的气息。
她被带到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从那个希望燃起的涵洞出口，到再次坠入这无边的地狱，仿佛只是一瞬间。他们是怎么发现她的？是那个贪婪的“蟑螂”出卖？还是园区无孔不入的监控终于捕捉到了她的踪迹？她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被抓回后，等待她的不是立刻处决，而是新一轮、更加残忍的审讯。他们想要知道王烁的下落，想要知道他们是如何逃脱的，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秘密。
鞭打、电击、冷水浸灌……他们用尽了手段。阿雅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烂，她没有吐露半个字。不是因为多么坚强的意志，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王烁是她唯一的希望，是这黑暗中仅存的光，她绝不能让他因自己而陷入险境。
但身体的承受力是有极限的。几次昏死过去，又被粗暴地弄醒。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徘徊，剧烈的疼痛早已变得麻木，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虚弱感吞噬着她。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流失。
“……山猫……对不起……我可能……撑不住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呢喃，眼前仿佛出现了山猫牺牲前那双坚定的眼睛，还有王烁最后一次看她时，那决绝而可靠的眼神。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不甘。她还没有看到那些恶魔付出代价，还没有亲眼看到王烁摧毁这个魔窟……
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时，囚室外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似乎是几声沉闷的倒地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地牢里却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铁门被缓缓推开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是谁？行刑者？还是……？
阿雅用尽最后力气，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望向门口。
一道身影逆着外面通道里微弱的光线，如同标枪般挺立在门口。那身影如此熟悉，即使在一片模糊中，她也瞬间认了出来。
是……是他？
不可能……是幻觉吗？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那身影快速闪入囚室，关上门，然后快步来到她身边，蹲下身。
“阿雅！”一声压抑着巨大震惊和愤怒的低呼，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带着她熟悉的沉稳，却又充满了她从未听过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颤抖？
一双温暖（或许是她的错觉）而有力的手，轻轻托起了她冰冷的脸颊。
阿雅努力聚焦视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王烁！真的是他！他的脸上沾着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眼神如同燃烧的冰，死死地盯着她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和淤青。
“王……烁……”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你……你怎么……来了……快……走……”
她第一反应不是得救的喜悦，而是极致的恐惧。这里是龙潭虎穴，他来这里太危险了！
王烁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她脚踝上被铁链磨破的伤口，那触感让她因为疼痛而瑟缩了一下。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自责。他迅速检查了一下锁住阿雅的铁链，是一种简单的老式锁具。
“系统……”他在心中呼唤，却只得到一片沉寂和能源耗尽的警告。4%的能源，在潜入这里、解决门口守卫时已经彻底耗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系统空间（如今只能当做一个小型储物格使用）取出最后一根备用开锁针，凭借着手感和记忆中的技巧，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
阿雅看着他专注而紧绷的侧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弱温度，冰冷的身体里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外面……很多守卫……你……怎么进来的？”
“调虎离山。”王烁言简意赅，手下动作不停，“触发了火警，大部分守卫被引开了。”他没有说为了找到这间囚室的具体位置，他冒着多大的风险潜入了内保队的临时档案室，也没有说解决沿途那几个守卫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咔哒”一声轻响，脚镣应声而开。
王烁立刻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裹在阿雅几乎冻僵的身上，然后试图将她扶起。
“呃……”阿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无法站立。长时间的折磨和寒冷，让她的肌肉完全失去了力量。
王烁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阿雅很轻，轻得让他心疼。
“抱紧我。”他低声道，声音不容置疑。
阿雅虚弱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那里传来的心跳声，急促而有力，是她在这绝望深渊中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
王烁抱着她，如同抱着易碎的珍宝，快步走向囚室门口。他警惕地探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暂时安全后，闪身而出。
通道里昏暗而寂静，只有他们两人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来时路上被他解决掉的守卫还躺在阴影里。
“李志明……他们……还要杀李志明……”阿雅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提醒，声音充满了焦急。
“我知道。”王烁沉声回答，脚步未停，“名单我都记下了。但现在，必须先把你送出去。”
他的计划原本更加复杂，试图在救出阿雅的同时，也能找到并警告李志明。但阿雅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他必须优先确保她的安全。每一秒耽搁，都意味着风险倍增。
他抱着阿雅，沿着来时规划好的、相对隐蔽的路线，快速向地牢出口移动。心情沉重如铁。救出了阿雅，只是第一步。李志明和其他人的命运依旧未知，而他自己，也再次深入虎穴，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危险的境地。
怀中的阿雅似乎因为暂时的安全和精神放松，意识又开始模糊，环住他脖颈的手臂渐渐无力滑落。
王烁收紧手臂，将她更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如何，他必须带她离开这里。
第 六十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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