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的雾很大。
湿冷的水汽贴着地面爬行,将这片刚从泥地里拔起的新区笼罩得严严实实。
秦峰站在909厂最高的冷却塔平台上。
脚下的钢铁巨兽正在轰鸣。那种低频的震动顺着鞋底传遍全身,这是工业的心跳,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人踏实。
两年前,这里连条野狗都嫌荒凉。
如今,这里扼住了西方七国集团的芯片咽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平台上的积水。
韩正来了。
这位昔日的省厅“大管家”,如今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眼袋乌青,却精神得像头饿狼。
他没说话,递过来一根烟。
红塔山,七块钱一包,劲大,辣嗓子。
秦峰接过,夹在指间,没点火。
“我走之后,不管谁来,不管拿着哪级的红头文件。”秦峰盯着下方翻腾的白雾,声音被风割得很碎,“想进核心车间,先从你身上跨过去。”
韩正的手在抖。
不是怕,是激动的。火机打了三次才着,火苗在风里疯狂乱窜。
“你放心。”
韩正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红了眼,“除非我死,否则这厂子的围墙,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谁敢伸手,我就剁谁的手,天王老子也不行。”
这就是秦峰要的兵。
不问前程,只守阵地。
“走了。”秦峰把那根没点的烟塞进上衣口袋。
转身,下楼。
没有告别,两个男人在风里背对背,一个守土,一个远征。
……
管委会大楼,顶层。
苏清瑶没坐那张象征权力的宽大老板椅。她站在落地窗前,一身素白的大衣,像把未出鞘的玉剑。
桌上没有茶水,只有一份厚达两寸的文件。
《苏氏家族海外资产清算及转让协议》。
“六成。”
苏清瑶没回头,听出秦峰的脚步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把苏家在海外能动的钱都抽回来了,一共四百亿美金,全部压进了东江的二期工程。”
四百亿美金。
这笔钱足够买下半个欧洲的小国,此刻却成了秦峰身后的压舱石。
秦峰走到桌前,手指压在那份文件上:“清瑶,这是你的嫁妆钱。全砸进来,苏家那帮老头子会疯。”
“让他们疯。”
苏清瑶转过身,平日里那股子精明算计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走到秦峰面前,抬手,细致地替他理正微歪的领带。
指尖冰凉。
“京城是修罗场,我不去给你添乱。”
苏清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像钉子,“我在东江替你看家。只要这四百亿还没烧完,就没有人能断你的粮草。”
她顿了顿,手掌贴在秦峰的胸口,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秦峰。”
“嗯。”
“别死。”
秦峰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阎王爷不敢收我。”
……
楼下。
徐老的红旗专车已经发动,尾气在冷空气里喷出白雾。
秦峰推门而出。
门外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没人组织。
道路两旁,黑压压全是人。
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提着早点的商贩,夹着公文包的小职员……数千人静默地站在寒风里。
没有横幅,没有口号。
只有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万民伞”。
比起那些用锦旗和通稿堆出来的政绩,这些沉默的大多数,才是秦峰敢去京城掀桌子的底气。
“滴——”
一辆出租车按响了喇叭。
紧接着,仿佛是一个信号。
数百辆车的喇叭同时轰鸣,声浪汇聚成海啸,震得红旗车的玻璃都在颤抖。工人们摘下安全帽,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最高的礼遇。
也是最沉的嘱托。
秦峰站在台阶上,对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躬,九十度。
起身,上车,关门。
红旗车如一条黑色的游鱼,滑入主路,再未回头。
车厢内,暖气开得很足。
副驾驶上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回头笑道:“秦主任,好大的阵仗。在古代,这叫拥兵自重,是大忌。”
方哲。
徐老身边最锋利的笔杆子,也是这次进京的“领路人”。
“方秘书。”
秦峰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手里没剑和有剑不用,是两码事。我去京城是干活的,不是去当吉祥物的。”
方哲眼皮跳了一下,收敛了笑容。
“徐老让我给您带个话。”
方哲压低声音,“赵文渊虽然折了,但他身后的根系还在。尤其是发改委和能源口,那是赵家经营了三十年的自留地。您这次去战规委,等于是一脚踩进了狼窝。”
秦峰睁开眼。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没有任何密级标识的文件,封皮上只有一行手写体:【RE-2015】。
“狼窝?”
秦峰冷笑,手指在封面上弹了弹,“那正好,我缺一件狼皮大衣过冬。”
方哲瞥了一眼那份文件,没看懂。
但他本能地感到后背发凉。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藏着刀。
……
十小时后,北京。
红墙黄瓦,暮色四合。
这座拥有三千年历史的古都,永远透着一股子俯瞰众生的威严。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浸透了权力的味道。
红旗车经过三重哨卡,停在了一座灰色的办公楼前。
“国家战略规划委员会”。
白底黑字的牌匾,并不显眼,却重若千钧。
秦峰推门下车。
北京的风比东江更硬,像把钝刀子在脸上刮。
“秦峰同志,这一路辛苦了。”
台阶上,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种机关里特有的、精确到毫米的笑容。
孙广宇。
秦峰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芒。
上一世,就是这个人,在审讯室里亲手把烧红的台灯按在秦峰脸上,逼他签下那份伪造的认罪书。
那是赵文渊死后,接手赵家政治遗产的头号疯狗。
如今,他是发改委实权司长,这里的“地头蛇”。
“孙司长。”
秦峰站在车旁,没动。
孙广宇缓步走下台阶,主动伸出右手,姿态摆得极高:“徐老特意交代,让我带你熟悉环境。战规委不比地方,这里水深,年轻人火气别太旺,要多看,少动。”
这是下马威。
也是在画地为牢。
秦峰看着那只伸在半空的手。
没有握。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皮鞋重重踏在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二十厘米。
这完全突破了社交安全距离,是一种赤裸裸的冒犯。
孙广宇眉头一皱,正要发作。
秦峰把头凑过去,嘴唇几乎贴在孙广宇的耳边。
“2015年12月8日。”
秦峰的声音很低,低得像地狱里吹来的风,“晚上九点,西山会所302包厢。深蓝资本的那位苏菲小姐,腿很白吧?”
风停了。
孙广宇脸上的假笑,像是被液氮急速冷冻,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龟裂。
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凸出来,满是见了鬼的惊恐。
那是个绝对隐秘的时间和地点。
除了他和死鬼赵文渊,这世上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份签署在女人大腿上的“能源配额特批令”,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死穴。
“孙司长,手有点凉啊。”
秦峰退后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筛糠般发抖的高官。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孙广宇僵在半空的脸颊。
啪。啪。
声音不大,却侮辱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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