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已经开始往富贵传媒顶层的办公室里钻。落地窗紧闭着，隔绝了窗外的车水马龙，却挡不住空气里弥漫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苟富贵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紫砂茶杯，杯壁上的温度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冰凉。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屏幕上是烟台苹果助农直播的复盘数据，两百万的销售额赫然在目，旁边还标注着“项目标杆”的红色字样。换做平时，看到这样的数据，他定会眉开眼笑，吩咐秘书订一桌庆功宴。可此刻，他却半点高兴的心思都没有，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的，是雅林那条措辞客气却态度坚决的微信消息——“我们还是保持上下级的距离比较好”。
拒绝。又是拒绝。
这已经是雅林第三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了。从庆功宴上的婉拒，到办公室里的推脱，再到这条直白的微信，每一次，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的面子上。他苟富贵是什么人？是富贵传媒的老板，是在商圈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多少人挤破头想攀附他，可雅林倒好，偏偏对他避之不及。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抬手扯了扯领带，刚想抓起桌上的雪茄，办公室的门却被人轻轻敲响了。
“进。”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门被推开，司珏走了进来。
司珏依旧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一把刀。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步伐沉稳地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动作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苟总，这是下一个助农产地的调研方案，我已经初步拟定好了，您过目。”
苟富贵瞥了一眼那份文件，却没有伸手去拿。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司珏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司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很信任你。你说，雅林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司珏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苟总，误会谈不上。雅林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苟富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过是想请她吃顿饭，聊聊工作，她至于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
“不止是吃饭吧。”司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一个星期，您已经三次约雅林私下见面。第一次是庆功宴后的单独饭局，第二次是以上级名义的办公室约谈，第三次是下班后的楼下等候。苟总，您觉得，这些行为，真的只是为了聊工作吗？”
司珏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苟富贵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苟富贵的脸色微微一变，指尖的茶杯晃了晃，溅出几滴茶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我……”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司珏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苟总，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您讨论雅林的态度，而是想跟您说几句实话。”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雅林明确说过对你没想法，您一直纠缠，不仅会影响她的工作，也会让公司其他人议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苟富贵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司珏，眼神里带着几分错愕。他没想到，司珏竟然会这么直白地跟他说这些话。在他的印象里，司珏一直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从不轻易干涉他的决定，更不会当面顶撞他。
“司珏，你这是什么意思？”苟富贵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愠怒，“我是公司的老板，约自己的下属吃顿饭，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当然不用。”司珏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您是老板，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您是富贵传媒的掌舵人，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您三番五次约一个女下属私下见面，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说您公私不分？说您利用职权之便？还是说，雅林的成功，是靠您的特殊关照？”
司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苟富贵的痛处。
他怎么会没想过这些？只是被雅林的拒绝激起的不甘和烦躁，让他暂时忽略了这些潜在的风险。现在被司珏这么一提醒，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
是啊，雅林现在是公司的功臣，是助农项目的核心人物。她的成功，是靠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兢兢业业，靠自己在田间地头的奔波。如果因为他的纠缠，让别人对雅林的成功产生质疑，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而且，公司里本就人多嘴杂，他和雅林的这些传闻，恐怕早就传开了。那些私下里的议论，那些异样的目光，不仅会影响雅林的工作心态，也会让他这个老板，颜面扫地。
司珏看着苟富贵阴晴不定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继续说道：“苟总，雅林是个有能力、有原则的人。她一心扑在助农项目上，只想做出成绩，帮更多的农户。您这样做，只会让她分心，让她为难。”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希望您能尊重她的选择，也尊重自己的身份。”
苟富贵靠在椅背上，沉默了。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他的心房。他看着司珏那张平静却锐利的脸，突然意识到，司珏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提醒他，更是为了警告他。
警告他，不要打雅林的主意。
苟富贵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恼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掌控别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直白地警告过？
可他不得不承认，司珏说得对。
他的纠缠，确实是越界了。
他看着桌上那份调研方案，封面上“雅林”两个字，赫然在目。那个名字，曾经只是他眼里一个能干的下属，现在，却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咽不下。
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为了雅林，为了公司，也为了他自己的身份和颜面。
苟富贵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司珏看着他，微微颔首：“苟总能明白就好。助农项目是公司未来的重点方向，雅林是这个项目的核心。我们都应该支持她，而不是给她添麻烦。”
“我知道了。”苟富贵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你把方案放下吧，我会看的。你先出去吧。”
司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关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苟富贵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五味杂陈。他拿起桌上的那份调研方案，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起雅林在直播间里自信从容的样子，想起她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想起她拒绝自己时坚定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老到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老到分不清什么是尊重，什么是纠缠。
他拿起手机，翻到雅林的微信对话框，看着那条“我们还是保持上下级的距离比较好”的消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删掉了编辑好的、想要再次约她吃饭的文字。
他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办公室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苟富贵知道，从今天起，他和雅林之间，只能是上下级，也只会是上下级。
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会万劫不复。
而他，终究还是守住了那道最后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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