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三十七分钟，魔鬼岭前沿阵地完全被硝烟吞噬。杨康从战壕中抬起头，抖落满身的泥土，透过渐渐散去的烟幕，能看见山下敌军步兵已经开始呈散兵线推进。
全体稳住！放进五十米再打！他的命令在战壕中迅速传递。
新兵们死死攥着步枪，指关节捏得发白。李闯沿着战壕逐一检查，不时为年轻士兵正正钢盔：记住训练要领，瞄准胸口，两发点射。
山下的敌军开始向上冲锋，密密麻麻的钢盔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阵地上寂静得可怕，只有越来越近的皮靴声和粗重的喘息。
开火！
杨康一声令下，整条战线顿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冲在最前的敌人如同被收割的麦穗般倒下，但后面的敌军依然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猛冲。
投弹组！阿山的吼声撕心裂肺。
数十枚手雷划出弧线落入敌群，爆炸的火光接连腾起。借着这个空当，杨康猫腰在战壕中快速巡视。
弹药情况？省着用还能支撑两小时。后勤官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但伤亡已经超过三成。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日暮，敌军发动了六次冲锋，每次都在阵地前丢下大量尸体。守军的弹药储备急剧下降，阵地上到处都是伤员压抑的呻吟。
康哥，必须想办法突围。阿山靠在战壕壁上，简单包扎的肩膀还在渗血，照这个消耗速度，我们撑不过今夜。
杨康凝视着山下正在重新集结的敌军，眉头紧锁。突然，通讯员猫着腰疾奔而来：
指挥官！西山鹰信！索昆族长亲率援军连破三道防线，距此已不足十里！
阵地上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但杨康的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传信，命他们停止强攻。立即转向东北方向，在鹰嘴崖设伏，以三发绿色信号弹为号。
残阳如血时，敌军发动了第七次攻势。这次他们投入了全部预备队，漫山遍野的敌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涌来。
上刺刀！铮地拔出佩刀，第一个跃出战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军侧后方的鹰嘴崖突然升起三发绿色信号弹，震天的喊杀声从山谷中呼啸而来。西山援军如神兵天降，瞬间冲垮了敌军的侧翼。
索昆一马当先，雪亮的长刀在夕阳下划出致命弧线。西山战士如下山猛虎，顷刻间将敌军阵型撕得粉碎。
腹背受敌的敌军顿时大乱，开始成建制地溃退。阵地上的守军趁机全线反击，与西山援军形成夹击之势。
惨烈的厮杀持续到月上东山。当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敌军被歼灭时，整个战场终于沉寂下来，只剩下伤兵的哀嚎和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杨贤侄，老夫来得迟了。索昆浑身浴血，战袍破碎，但目光依然锐利。
族长来得正是时候。杨康紧紧握住老族长满是老茧的手，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远方尚未熄灭的战火。这一仗虽然惨胜，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头。
白成峰绝不会善罢甘休。索昆沉声道，他在北面至少还有三个整编团。
杨康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黑暗中连绵的群山。在那里，更多的敌军正在集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突然，一辆极速的越野摩托车冲破夜色，急停而下：
急报！翡翠邦...翡翠邦宣布中立，关闭了所有边境通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在刚刚经历血战的人们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刚刚还在为胜利欢呼的战士们顿时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康身上。
索昆族长猛地攥紧了刀柄，指节发白：吴温礼这个老狐狸！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阿山狠狠踢飞脚边的碎石：我们刚帮他们牵制了白成峰的主力，转眼就过河拆桥！
杨康抬手制止了众人的激愤，声音异常平静：翡翠邦的选择在意料之中。传令下去，全军交替掩护，立即撤离魔鬼岭。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李闯忍不住上前：指挥官，我们刚打赢这一仗，现在撤离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是因为我们赢了，才必须立即转移。杨康指向远方若隐若现的火光，白成峰很快就会调集更多兵力反扑，而我们现在...他的目光扫过阵地上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已经无力再打一场硬仗了。
就在这时，石岩带着几个芭蕉寨的青年快步走来：指挥官，我们熟悉山里的密道，可以带主力从采药人的小路转移。
杨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向索昆：族长，请您率领西山部队先行一步。我们需要有人在新的根据地提前准备。
索昆会意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准备撤往何处？
黑云寨。杨康吐出这三个字时，几个老兵的眼中顿时闪过异样的光芒。这个位于三国交界处的废弃军寨，曾是远征时代最重要的前线堡垒之一。
趁着夜色，撤退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伤员被优先送往后山密道，主力部队开始销毁带不走的重型装备。工匠带着技术小队在关键路段布设诡雷，延缓追兵的速度。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杨康站在指挥部门前，最后看了眼这片经营了数月的营地。简陋的木屋、新开垦的田地、孩子们读书的学堂，都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康哥，都准备好了。阿山轻声报告。
杨康点点头，正要下令，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机械声。越野摩托冲破晨雾，车上的骑手浑身是血，正是派往翡翠邦的密探。
指挥官...密探滚鞍下车，气若游丝，翡翠邦...兵变...吴温礼被软禁...少壮派掌权...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大惊失色。阿山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密探：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是吴继业...密探艰难地喘息，他联合军中少壮派发动政变，宣布...宣布全面倒向白成峰...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消息，东南方向突然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那是翡翠邦军队紧急出动的信号。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前有追兵，后路被截，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杨康却在这时笑了。他环视着一张张惶恐的面孔，声音铿锵有力：看来，是时候让白成峰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他猛地抽出佩刀，雪亮的刀锋在晨曦中闪着寒光：传令！改变计划，我们不去黑云寨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的刀尖直指东南：全军转向，我们直取翡翠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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