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天地倒悬。
仿佛从现实世界，一脚踏入了太古洪荒的画卷。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昆仑的凛冽寒风，而是一种混杂着铁锈、腐朽与苍凉的古老气息。天空是永恒的血色黄昏，破碎的白玉宫殿，如同巨人的残骸，静静地悬浮在半空，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惨烈。
最可怕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无形压力。
那是两种截然相反，却又纠缠了万古的至高法则意志。一边是堂皇浩大、净化万物的仙道法则，另一边是霸道绝伦、毁灭一切的魔道法则。它们如同两台无形的巨型磨盘，碾压着这片空间内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空气。
林国栋、龙傲、秦樱三人，在陈凡身后，几乎是同时踏入了这片秘境。
“噗！”
实力最弱的秦樱，刚刚进入，便如遭重锤，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恐怖的法则之力，无孔不入，仿佛要将她的神魂与肉身一同撕裂、碾碎。
龙傲眼疾手快，一步跨到她身前，浑身气血勃发，化作一道赤金色的光罩，将秦樱护在其中，但他自己也是身躯剧震，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林国栋的情况稍好，他毕竟是华夏守护神，功力深不可测。他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光，如同水波般荡漾，艰难地抵御着那仙魔法则的侵蚀。可即便如此，他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山岳，呼吸沉重。
他们骇然抬头，看向前方的陈凡。
少年负手而立，衣袂飘飘，行走在这片能压垮神境的恐怖绝地之中，竟如同闲庭信步。那些足以撕裂神魂的法则之力，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外时，便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自动退避，温顺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万法不侵，言出法随。
这一刻，林国栋和龙傲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与揣测，也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与仰望。
这已经不是“强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是生命层次的碾压，是道与法的绝对压制。
“跟紧我。”
陈凡平淡的声音传来，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三人心神一震，压力都为之稍减。他们不敢怠慢，紧紧跟在陈凡身后，一步步走向那片破碎世界的中心。
越是靠近，那万丈魔神骸骨与贯穿天地的金色仙剑，带来的视觉与心灵冲击就越是恐怖。
当他们走到距离骸骨不足千米时，异变再生！
“昂——！”
一声高亢、悲怆，充满了无上威严与不屈战意的龙吟，从那柄金色仙剑中骤然响起，化作一道金色的音波洪流，直冲众人神魂！
与此同时，那巨大的魔神骸骨眼眶中，两点猩红的残光猛然亮起，一股充满了暴虐、怨毒、要屠尽苍生的无声咆哮，化作黑色的精神风暴，席卷而来！
这是天仙陨落后，仙剑中残留的剑灵战意，与血屠魔尊死后，不灭的怨念魔魂！
两者虽然都已是无根之萍，但其本质，依旧是天仙与魔尊级别。这一击，足以让任何神境强者心神失守，当场道心崩溃，沦为活死人。
林国栋与龙傲脸色剧变，拼尽全力守护心神，但神魂依旧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哼，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陈凡终于停下脚步，他缓缓抬头，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仙剑与魔骸。
“一缕残破剑灵，一道不灭怨念，在本尊面前，也敢放肆？”
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仅仅是目光所及，一股比仙道法则更古老，比魔道法则更霸道的意志，轰然降临！
那是源自混沌，凌驾于万道之上的天尊意志！
“嗡——”
那高亢的龙吟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滔天的魔焰精神风暴，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瞬间消融。
仙剑的悲鸣与魔骸的怨毒，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原始的……恐惧！
它们仿佛见到了天地未开，万物未生时的混沌主宰，见到了它们各自“道”的源头与终点。
陈凡不再理会它们，径直走到了魔神骸骨之前。他仰头看着那柄斜插入魔神胸膛的仙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柄剑，是一件不错的二阶中品仙器，名为‘镇魔’。那位天仙，一身修为尽数凝聚于此，可惜，遇到了修罗族的魔尊，终究是棋差一着，同归于尽。”
“这具魔骸，乃是血屠魔尊的真身，是炼制魔宝与神傀的绝佳材料。”
“不过……”陈凡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仙剑贯穿魔神胸骨，那个最核心的位置。
“这些，都只是陪衬。这处战场真正的瑰宝，是它们！”
他对着虚空，伸出了右手。
林国栋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那仙剑与魔骨交击的核心处，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在陈凡的混沌神瞳之中，那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仙道法则与魔道法则，万古以来，在这里进行了最激烈的对冲与湮没。毁灭之中，亦有新生。在两种极端力量的夹缝中，一缕微弱但本质极高的灰色气流，缓缓诞生，并经过无尽岁月的孕育，最终凝聚成了一枚拳头大小，仿佛心脏般缓缓跳动的灰蒙蒙光团。
它其中，仿佛蕴含着无数星辰的生灭，无数世界的轮回。既有仙的灵动，又有魔的霸道；既有生的气息，又有死的寂灭。一切矛盾，都在其中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此物，以仙魔为阴阳，以法则为薪柴，以万古岁月为炉火，所炼就的……‘混沌道胎’！”
陈凡眼中，终于闪现出一抹炽热。
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前世他身为太初混沌天尊，重活一世，岂能用这天地间驳杂的灵气筑基？唯有这最本源，最纯粹的混沌之物，才配作为他重修巅峰的无上道基！
“混沌造化，炼天化地，收！”
陈凡口吐真言，手捏法诀，体内沉寂的《混沌造化诀》轰然运转。
一只由灰色气流组成的虚幻大手，从他掌心探出，无视了仙剑的锋芒与魔骨的煞气，径直抓向了那枚“混沌道胎”！
“昂！”“吼！”
镇魔仙剑与魔神骸骨同时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试图阻止。
但一切都是徒劳。
混沌大手轻轻一握，那枚灰色的光团便被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随着道胎的离去，支撑着这片秘境的核心平衡被瞬间打破。
“咔嚓……咔嚓……”
天空如同破碎的镜子，裂开一道道漆黑的缝隙。大地开始崩塌，无数白玉宫殿的残骸，在空间裂缝中化为齑粉。
这片上古战场，要彻底归于虚无了。
陈凡神色不变，在秘境崩塌的最后瞬间，他反手握住镇魔仙剑的剑柄，轻轻一拔。
仙剑离体，那万丈魔神骸骨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消解。陈凡屈指一弹，一道混沌真元打入其中。巨大的骸骨在真元包裹下，急速缩小，最终化为一尊巴掌大小，雕工精致的黑色骨雕，落入他的袖中。
“走！”
陈凡一手持剑，一手托着道胎，另一只灵力幻化手卷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林国栋三人，化作一道流光，在秘境彻底湮灭前，冲出了那道空间之门。
外界，昆仑死亡谷。
随着他们的离开，那道空间漩涡剧烈收缩，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响，彻底消失不见。
山谷内那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那扭曲空间的异象，尽数散去。这里，除了比别处更深邃一些，已经与昆仑山脉中任何一道普通的峡谷，再无区别。
林国栋、龙傲、秦樱三人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他们望着眼前这个手持古朴仙剑，托着一团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的灰色光团的少年，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震撼。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极限。
陈凡没有理会他们，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缓缓跳动的“混沌道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道基已得，接下来，便是修复这片故土的破碎之心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落在了华夏大地的龙脉中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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