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谦官复原职的消息像一阵春风，迅速吹散了二纺厂上下的阴霾。工人们奔走相告，干劲更足了。然而，站在厂长办公室的窗前，陆子谦的心情却远不如外界看起来那般轻松。韩工程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
陈国华的动作雷厉风行。在控制住非法提押韩工程的人员后，省厅工作组立即根据韩工程提供的“老码头”线索，结合之前掌握的走私烫印机的情况，秘密部署了对城西老码头的监控和侦查。
老码头位于清江一条僻静的支流畔，早已废弃多年，周围芦苇丛生，地形复杂，确实是进行非法交易的理想场所。
陆子谦被要求暂时按兵不动，专注于稳定厂内局面，配合工作组可能需要的后续调查。但他内心的疑虑却与日俱增。他找到王猛，私下嘱咐他：“猛子哥，找几个绝对机灵、生面孔的兄弟，别靠太近，远远盯着老码头那个方向，重点是留意有没有那辆黑色上海轿车的踪迹，以及任何可疑的船只和人员流动。有任何发现，立刻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要惊动工作组的人。”
王猛虽然不解，但对陆子谦的命令向来执行不打折扣。
两天后的傍晚，王猛带来了消息。
“谦儿，有发现！”王猛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光，“今天下午，那辆黑色轿车真的出现了！就停在离老码头一里地外的一个废弃岗亭旁边。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拿着望远镜朝码头方向看了很久，然后上车走了。”
“看清车牌了吗？”陆子谦追问。
“离得远，看不清全号，但尾数好像是……是86！”
尾数86！陆子谦立刻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这辆神秘的黑色轿车，果然与老码头有关！车上那个观察者，极可能就是幕后指挥者之一，甚至可能就是“九爷”本人！
与此同时，陈国华那边也传来了进展。通过审讯被控制的人员和外围侦查，确认老码头确实是一个走私窝点，近期可能有一批“重要货物”抵达。工作组已经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计划，只等鱼儿上钩。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在向那个荒凉的旧码头汇聚。
又过了两天，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根据准确情报，走私船只将在凌晨时分靠岸。省厅工作组联合武警部队，在老码头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陆子谦在厂里坐立难安。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晚的行动至关重要，但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那个“九爷”如此狡猾，会轻易入彀吗？韩工程隐瞒的，又到底是什么？
凌晨一点，他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是陈国华打来的，语气急促而凝重：
“子谦，行动开始不久，遭遇抵抗，对方火力不弱！现场比较混乱，我们的人正在清剿。但是……韩工程刚才趁乱找到我，说了一个情况……他说，那天他被带出来时，除了听到‘九爷’，还隐约听到押送他的人提到……提到一个称呼，‘孙老板’……他当时太害怕，没敢一起说出来……”
孙老板？！
陆子谦的脑子“嗡”的一声！市纪委的孙处长，就姓孙！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孙处长就是“孙老板”，或者与之有关，那意味着对手的渗透已经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调查组的到来如此“及时”，为什么韩工程能被如此轻易地弄出来！
“陈组长，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请您务必……”陆子谦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更加激烈的枪声和嘈杂的喊叫，紧接着，通讯似乎受到了干扰，变得断断续续，然后彻底中断了！
“陈组长？陈组长！”陆子谦对着话筒连喊数声，回应他的只有忙音。
老码头出事了！
陆子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激烈的交火，中断的通讯，还有韩工程爆出的这个惊人信息……情况显然失去了控制！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做点什么！老码头的情况不明，陈国华和同志们可能面临极大危险，而隐藏在内部的“孙老板”更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
他猛地站起身，正准备不顾一切赶往老码头，或者采取其他行动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警惕地走到门后，手按在了后腰的短铁棍上。
“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却让他浑身一震的声音：
“子谦，是我。”
是张老板！他竟然在这个最危急的关头，亲自出现了！
陆子谦迅速打开门，只见张老板站在门外，依旧是那身合体的中山装，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风尘和疲惫，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老码头是个陷阱，‘九爷’今晚根本不在那里。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陈国华和省厅工作组的精锐力量，以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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