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雅的问题像一根冰冷的绞索，套在了林薇和苏晓的脖子上。空气凝固了，连沈雨晴体内那混乱的挣扎都仿佛暂停，只剩下苏晓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林薇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说啊！”被附身的沈雨晴（或者说，张晓雅）往前逼近一步，那张混合着惊恐与怨毒的脸几乎要贴到林薇脸上，冰冷的气息带着腐朽的味道喷在她脸上，“照片上还有谁？刘倩？王莉？还是那个总是装好人的李婷？说！”
林薇的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名字，从张晓雅之前的控诉和照片上的人像，她能猜出几个。但说出来会怎样？是指认，是告密，还是……会立刻引来对那些人的诅咒？或者，这本身就是张晓雅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晓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语无伦次，“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当年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啊……”
“没关系？”张晓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讥讽和暴怒，“你们用了我的笔！召来了我！踏进了我的地盘！现在说没关系？！晚了！”
她猛地伸出沈雨晴的手，苍白的手指直指苏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先从你开始！让你也尝尝……被一点点剥夺希望的滋味！”
话音刚落，苏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凸出，脸上瞬间涨成紫红色，仿佛有无形的手正在扼杀她！她双脚乱蹬，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苏晓！”林薇惊骇欲绝，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后背撞在墙上，一阵剧痛。
“别急……轮到你了……”张晓雅转过那双死寂的眼睛，看向林薇，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你看起来……比她知道得多一点？还是说，你想替她……或者替床上那个贱人……承受？”
林薇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眼看就要窒息的苏晓，又看向眼前这个完全被怨灵掌控、表情扭曲的沈雨晴，巨大的恐惧和一股莫名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她知道，求饶没用，逃避只会死得更快。笔仙要的不是简单的杀戮，是折磨，是复仇的快感，是让所有人都体会她当年的绝望！
必须打破这个节奏！必须找到一线生机！
就在苏晓的挣扎开始减弱，眼神涣散的瞬间，林薇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她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张晓雅那冰冷的注视，嘶声喊道：“张晓雅！你恨的是背叛！是孤立！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用她们当年对待你的方式，来对待我们！你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张晓雅操控的沈雨晴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怨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地上，苏晓的扼喉感似乎松了一瞬，她贪婪地大口吸着气，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你闭嘴！”张晓雅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戳破痛处的慌乱和更大的愤怒，“你们都一样！活着的……都该死！”
“不一样！”林薇豁出去了，她紧紧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残存的人性（如果怨灵还有的话），“我们召唤你，是无知，是过错！但沈雨晴……她承受着你的附身，苏晓差点被你掐死！这和你当年被锁在美术教室一夜，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施加痛苦！你变成了你最恨的那种人！”
“我没有！！！”张晓雅发出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咆哮，宿舍的窗户玻璃应声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沈雨晴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脸上的表情在沈雨晴的痛苦挣扎和张晓雅的狂怒之间飞速切换，显得异常狰狞。
“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她尖叫着，沈雨晴的手猛地抬起，笔袋和那张皱巴巴的照片被她狠狠摔在地上！
笔袋散开，断成两截的铅笔滚落出来。那张旧照片飘落在地，上面被画红叉的张晓雅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照片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地上快要昏厥的苏晓，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被强烈的求生欲驱动，她看到了滚到脚边的半截铅笔。那晚请笔仙的恐怖记忆和此刻濒死的绝望混合在一起，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抓起那半截带血的铅笔，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不是刺向张晓雅，而是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大腿！
“噗嗤！”
皮肉被刺穿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睡裤。
这自残的、决绝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附身在沈雨晴身上的张晓雅，动作猛地僵住。她（它）死死地盯着苏晓腿上涌出的鲜血，以及那半截深深扎入肉里的铅笔。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某种……茫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仿佛苏晓这疯狂的行为，触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个更加黑暗、更加不堪回首的角落。
“血……笔……”张晓雅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沙哑中带着颤抖，“那天……我也是……这样……”
沈雨晴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她双手抱头，发出既像哭泣又像咆哮的混乱声音。墙面上那些暗红色的字迹开始像沸水一样翻涌、扭曲。
机会！
林薇看准这个时机，不顾一切地扑到地上，不是去救苏晓，而是猛地捡起了那张飘落的旧照片！她将照片紧紧攥在手里，对着混乱中的张晓雅，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张晓雅！你看清楚了！这上面是谁？！是七年前的你！是那个曾经相信友谊、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张晓雅！不是现在这个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怪物！”
照片上，那个被画了红叉的女孩，笑容干净，眼神明亮，与眼前这扭曲的怨灵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张晓雅操控的沈雨晴，动作猛地停住。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死寂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地，落在了林薇手中那张照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宿舍里翻涌的怨气、墙面上扭曲的字迹、苏晓痛苦的呻吟、甚至那无处不在的冰冷……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张晓雅的怨灵，透过沈雨晴的眼睛，凝视着照片上七年前的自己。
那一刻，林薇仿佛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怨毒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在死寂的宿舍里响起。
然后，沈雨晴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几乎在同一时间，宿舍的灯，“啪”地一声，重新亮了起来。
刺眼的白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墙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字迹，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铅笔屑的味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薇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救了她一命的旧照片。
苏晓躺在地上，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人已经昏了过去，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沈雨晴倒在一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额头的伤口已经凝固。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林薇。她看着一片狼藉的宿舍和两个昏迷的室友，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茫然涌上心头。
结束了吗？
张晓雅……走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她不知道。但至少，她们活过了这个夜晚。
而那张记录着青春与背叛、希望与毁灭的旧照片，此刻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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