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这座代表着大靖最高权力的殿宇,此刻气氛冷凝如铁。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武将勋贵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板,手按刀柄,面带激愤。而以户部尚书张普为首的文官集团,则个个面沉似水,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陈猛没有卸甲,甚至没有清洗身上的血污。那件在“一线天”被划开的战甲,翻卷着皮肉,凝固的黑血触目惊心。他就这样,带着一身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煞气,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香薰缭绕的大殿。
他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
当他走到大殿中央,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罪臣陈猛,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罪臣?”龙椅之上的皇帝赵祯,不疾不徐地开口。
不等皇帝的话说完,户部尚书张普一步从文官队列中跨出,手持象牙笏板,声色俱厉地高喝:“陛下!陈猛何止是罪臣!简直是国贼!”
他这一嗓子,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一名御史紧跟着出列,振臂高呼:“陈猛身披血甲入殿,是为‘御前失仪’!其心可诛!”
另一名官员接上:“率兵擅闯太庙,祭祀亡魂,是为‘僭越之罪’!目无君父!”
“以百战之兵,行送葬之事,蛊惑民心,煽动百姓,是为‘居功自傲’!意图不轨!”
“……”
一道道指责,一条条罪状,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殿中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砸去。文官们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唾沫星子几乎要将陈猛淹没。他们将陈猛从德胜门外的一举一动,都上升到了动摇国本、威胁皇权的高度。
安郡王赵渊气得浑身发抖,几次想要出列,都被旁边的定国公死死拉住。
而陈猛,始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任凭那些恶毒的言语灌入耳中,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石像。
终于,殿上的咒骂声渐渐稀落下来。那些文官骂得口干舌燥,见陈猛毫无反应,也觉得有些无趣。
大殿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就在此时,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罪臣”,忽然发出了一声低笑。
“呵……”
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殿内紧绷的气氛。
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从低沉的闷笑,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陈猛抬起头,仰天长笑。笑声雄浑,震得殿宇的梁柱都在嗡嗡作响。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
“肃静!金銮殿上,岂容你如此狂悖!”张普气急败坏地尖叫。
陈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站起身,目光如刀,直刺张普。
“说完了?”
两个字,平淡无奇,却让张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张大人,”陈猛一步步向他走去,“你说我居功自傲,意图不轨。我倒想问问,雁门关外,那三千座北蛮人的京观,是谁他娘的给你筑起来的?”
“你!”张普语塞。
“你说我擅杀大将,目无国法。那许威勾结北蛮,开关揖盗,陷数万军民于死地之时,你张大人又在哪里高就?”
陈猛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气,犹若实质,压得张普喘不过气。
“你说我御前失仪,这一身血甲晦气。”陈猛扯开自己肩上的破甲,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道口子,是三天前在一线天,被一百多个拿着大靖制式军弩的杀手留下的!他们想让我死在回京的路上!我很好奇,张大人,这普天之下,有谁能调动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死士,又有谁,这么迫切地不想让我活着回到京城?”
轰!
这番话,不亚于在金銮殿里丢下了一枚炸雷。
“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张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陈猛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他从怀中掏出一物,猛地扔到了张普的脚下。
叮当。
一块磨去了字迹,却刻着缠枝莲花纹的黄铜腰牌,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翻滚着。
“张大人,这块牌子,眼熟吗?”
张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像是见了鬼,连连后退,差点被自己的官袍绊倒。
“我……我不知道!咱家府上的腰牌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刁奴偷出去的!”他矢口否认,声音却变了调,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恐慌。
陈猛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而是转身,面向龙椅上的皇帝,再次单膝跪地。
“陛下!臣没有别的请求,只求陛下彻查一线天截杀一案!还我那两个枉死的弟兄一个公道!”
殿内,所有武将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齐声高喝:“请陛下彻查!还英魂一个公道!”
声浪如潮,撼动殿宇。
张普和一众文官面如死灰。他们没想到,陈猛的反击如此犀利,招招都往死穴上捅。
龙椅之上,皇帝赵祯的脸上,始终没有波澜。他将下方的一切尽收心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复杂。
“够了。”
皇帝开口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下丹墀,亲手将陈猛扶了起来。
“爱卿护国有功,九死一生,朕都看在眼里。一线天之事,朕会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帝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拍了拍陈猛的肩膀,转而面向群臣,朗声宣布。
“陈猛此番北上,扬我国威,功在社稷。特晋为‘镇北将军’,赐爵‘忠勇伯’,食邑八百户,赏黄金万两,府邸一座!其麾下讲武堂学员,凡此役阵亡者,尽数追封‘云骑尉’,入各地忠烈祠,家人永享抚恤!”
旨意一下,武将们面露喜色,安郡王赵渊更是喜上眉梢。
而张普等文官,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镇北将军?听着威风,却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衔。忠勇伯?更是个只能拿俸禄的爵位。最关键的是,圣旨里只字未提陈猛的兵权,这等于是把他留在了京城,变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
明升暗降,夺其兵权,困于京师。
好一招帝王心术!
“臣,谢陛下天恩!”
陈猛躬身行礼,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怨言。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嘉奖了功臣,安抚了军心,又没有让这把过于锋利的刀脱离自己的掌控。
~
退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宫门。
“走!兔崽子!跟王叔喝酒去!今天不把你灌趴下,老子不姓赵!”安郡王赵渊一把搂住陈猛的脖子,唾沫横飞地嚷嚷着,想要为他压惊。
陈猛笑着挣开他:“王叔,喝酒不急,我得先去个地方。”
赵渊一愣:“去哪儿?”
“苏家。”陈猛的回答简单干脆。
夜色深沉,苏家府邸深处的一间密室里,烛火摇曳。
陈猛卸下了那身沉重的血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他坐在椅子上,苏婉晴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棉球沾着烈酒,擦拭伤口时带来的刺痛,让他肌肉紧绷。
当最后一层绷带缠好,苏婉晴打上一个漂亮的结。她没有起身,而是顺势蹲在了陈猛身前,仰起头看着他。
“京城里的水,比雁门关外的沙场,还要淹人。”她轻声开口,“不过你放心,银子我早就备好了,不管你要做什么,苏家都撑得起。”
陈猛看着她那双在烛光下亮晶晶的眸子,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怀中的温软,让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们以为把我困在京城,就是拔了牙的老虎?”陈猛低语,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的手,轻轻抚过苏婉晴的后背,一股比北境寒风更加冷冽的气息,在他的周身悄然凝聚。
“正好,我也想在这京城,好好地清理一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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