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再次关上，将我们与那个代号“甲”的零组负责人隔绝开来。惨白的灯光下，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墨小刀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被铐在身后的手腕，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川哥，凌姐，我们……真要跟他们合作？”他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不情愿。任谁被这样强行带走、搜身、审讯，心里都不会舒服。
凌清玥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半晌才低声道：“这房间有很强的能量屏蔽，我的灵觉几乎被完全压制了。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她睁开眼，看向我，眼神复杂，“陆川，你怎么想？那个‘甲’……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关于‘归墟教团’和这座镇魂冢的信息，大概率是真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感受着特制手铐带来的滞涩感，以及掌心烙印那被压抑却依旧存在的冰冷悸动。甲的话在我脑中回响——“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说得没错。从最初接触青铜镜碎片，到西南傩宫，再到这西安的诡异镇魂冢，我们就像是被无形浪潮推动的孤舟，面对的是远超个人能力的、涉及世界本质的恐怖谜团和庞大势力。
墨渊、归墟教团，现在又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零组……继续独自摸索，很可能在某次未知的冒险中就悄无声息地湮灭，甚至可能在无知无觉中，成为加速“寂灭”的推手。
零组代表着秩序，至少是维持现有社会结构的秩序。与他们合作，固然要付出自由被监控的代价，但也能获得我们急需的信息、资源，或许……还有一线在规则内寻找生机的可能。
“合作，可能是目前唯一理智的选择。”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我们不能完全被动。”
“你的意思是？”凌清玥看向我。
“谈判。我们需要筹码，也需要划清底线。”我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大概率存在的监控探头，“他们看重的是我体内的‘样本价值’和我们处理异常事件的经验。我们可以提供这些，但必须换取相应的自主权和信息共享。”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房间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不是甲，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她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身后跟着两名零组队员。
“陆川先生，凌清玥小姐，墨小刀先生。”女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公事公办，“我是零组技术分析部的负责人，代号‘庚’。需要对你们进行基础的身体检查和能量评估，这是合作的前提，也是为你们建立档案的必要步骤。”
看来零组根本没打算给我们二十四小时考虑，或者说，他们笃定我们最终会同意。
我们没有反抗，这个时候反抗毫无意义。手铐被解开，但两名队员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庚先是用各种医用仪器为我们做了常规检查，抽了血。轮到我和凌清玥时，她拿出了那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复杂的能量图谱和不断跳动的数据。
她将平板的一个传感探头对准凌清玥，屏幕上的图谱立刻产生波动，出现了一些代表道家真气的柔和光点，但总体黯淡，尤其是在她受伤的肩腿部位，能量流动明显受阻且混杂着一丝灰黑色的异种能量残留。
“局部能量侵蚀，元气损耗超过百分之四十，建议接受我们的能量净化治疗。”庚面无表情地记录着。
接着，她将传感探头对准了我。
“嗡——”
平板电脑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能量图谱瞬间变成一片混乱的、不断翻滚的深蓝色与墨黑色，数据疯狂跳动，几乎要溢出屏幕！那传感探头甚至冒起了淡淡的青烟！
庚脸色骤变，猛地将探头移开，惊骇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几乎宕机的设备：“这……这是什么级别的能量污染和负熵反应？！远超数据库任何记录！”
她身后的两名队员也瞬间紧张起来，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我平静地抬起右手，摊开掌心，露出那个诡谲的烙印：“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样本’。它现在是我的一部分，无法剥离。强行检测，恐怕会损坏你们昂贵的设备。”
庚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极度危险又充满诱惑的艺术品。“我需要向上级报告……你的情况，比预估的还要……特殊。”
她带着几乎报废的设备和一脸震惊匆匆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们和两名看守。
又过了十几分钟，甲再次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恢复正常、但眼神警惕的我们，直接开口道：“你们的‘筹码’，我们收到了。现在，谈谈‘合作’的具体条款。”
他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一，”我率先开口，“我们需要知情权。关于‘归墟教团’、关于这座镇魂冢、关于你们所知的‘源渊’和‘寂’的一切相关信息，我们需要共享。”
“可以。在权限范围内，我们会向你们开放部分数据库。”甲点头，“第二？”
“第二，我们需要一定的行动自主权。我们不是你们的士兵，在非紧急情况下，我们有权利选择是否参与行动，以及以何种方式参与。”凌清玥补充道。
甲沉吟了一下：“可以，但所有行动必须提前报备，并接受我们的监控和风险评估。这是底线。”
“第三，”我盯着他的眼睛，“关于我体内的‘样本’，研究可以，但必须以不危及我生命和意识自主为前提。并且，所有研究数据和结论，我必须有权知晓。”
甲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最终缓缓点头：“原则上同意。具体细节由技术部门制定方案，你需要签署知情同意书。”
“最后，”墨小刀鼓起勇气插嘴道，“我们的东西得还给我们！还有，办事……得有经费吧？”
甲看了他一眼，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你们的个人物品会归还。至于经费，会根据任务难度和贡献度进行评估和发放。”
条件谈妥，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虽然依旧是被监管的状态，但至少争取到了一些空间。
“那么，作为合作的第一步，”甲将一份电子地图投射到墙壁上，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镇魂冢的位置以及周边地形，“我们需要你们协助我们，在不惊动‘归墟教团’的前提下，摸清他们在西安的据点，并评估镇魂冢封印松动的具体原因和危险等级。”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距离镇魂冢约五公里外的废弃工厂：“我们怀疑那里是他们的一个临时据点。
根据能量监测，今晚午夜时分，镇魂冢的煞气波动会达到一个峰值，他们很可能会有行动。你们的任务是，潜入工厂区域，进行侦查，必要时……可以采取非致命性手段获取情报。”
他将三个造型简洁的黑色手环递给我们：“这是通讯和定位装置，同时也是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戴上它，我们就能随时掌握你们的位置和状态。”
我们接过手环，触感冰凉，带着科技制品特有的精密感。戴上手腕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扫描过全身，掌心的烙印微微一动，似乎对这外来的监控有些排斥，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合作，以一种并不平等，却暂时不得不接受的方式，开始了。
夜色更深。我们离开了零组这个隐蔽的据点，重新站在了西安的夜空下。手中拿回了自己的物品，腕上却多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远处，那座隐藏着汉代方士疯狂与无数冤魂的镇魂冢，正等待着下一次煞气喷涌。而归墟教团的阴影，已然笼罩在这座古城之上。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走吧，去会会那些渴望“归墟”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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