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4月中旬还带着几分凉意，沈家庄园的客厅里却弥漫着比窗外更甚的凝滞气息。
沈母高静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青瓷茶杯的边缘，杯壁的温度早已凉透，一如她此刻沉郁的心情。
徐管家那边传来的消息依旧是“查无消息”，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儿子沈幕言在背后动了手脚。
可想起沈幕言上次通话时冷硬的语气，她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徐管家疲惫挥手：“别查了，先就这样吧。”
日子在高静的心事重重与沈幕言的刻意回避中溜走，很快就到了与乔家约定见面的周末。
清晨八点的阳光刚漫过部队宿舍的窗沿，沈幕言正对着训练计划表圈画重点，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母亲”的备注，他皱紧了眉头，指节不自觉地攥了攥笔杆，接起电话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喂。”
“儿子，可别忘了今天的事。”
高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提醒。
沈幕言抬眼扫过墙上的挂钟，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最终只应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夏婵的模样。
上次母亲提起与乔家联姻的事，他第一时间就给夏婵打了电话，语气放得极柔：“别担心，我心里只有你，家里的安排我不会认，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他知道，夏婵的担心不是假的。
这个在事业上雷厉风行的姑娘，面对感情里的门第鸿沟，终究还是慌了神。
这几天，夏婵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二十七岁的她，前几年一门心思扑在服装工作室的运营上，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里遇到沈幕言，以为抓住了满心欢喜的未来，却被残酷的现实泼了冷水。
她坐在公寓的飘窗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苏见夏送来的灵蜜和花茶，杯子里的茶换了好几泡，却没喝几口。
胃里空荡荡的，没心情做饭，可拿起外卖软件翻了半天，又没了胃口。
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脸色也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若不是靠着灵蜜补着气色，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沈幕言也念着她的脆弱。
两人一个在京市的部队营区，一个在南方的家里，相隔千里的距离，让他连给她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只能每天挤出休息时间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听着她声音里的疲惫，一遍遍地重复：“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去找你。”
上午十点，沈幕言的手机又响了三次。
都是高静催他回家的电话。
他无奈地收起训练服，驱车往沈家别墅赶。
刚拐进别墅区的主干道，就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车身锃亮，透着不菲的气场。
他心里了然：看来乔家人早就到了。
停稳车，沈幕言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身上的黑色夹克，将眼底的疏离压了压，才推开车门。
走进客厅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静脸上刻意堆起的笑容，她正陪着一位穿香槟色真丝连衣裙的女人说话，旁边坐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气度沉稳。
而在女人身边，还坐着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生得极美，身高约莫一米七，一袭白色鱼尾裙衬得身姿纤秾有致，走动时裙摆轻轻摇曳，像朵优雅的白玫瑰。
一头乌黑的大卷发松松挽成低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被灯光染成柔和的金色，添了几分慵懒。
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眉形是精致的远山眉，眼尾微微上挑，一双杏仁眼亮得像浸了星光，可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高傲，仿佛看向谁都带着三分审视。
鼻梁挺直小巧，唇瓣涂着豆沙色的口红，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模样，透着几分娇贵的疏离。
耳垂上戴着一对鸽子蛋大小的钻石耳钉，灯光一照，折射出冷冽的光，刚好衬得她周身的气质愈发清冷。
可沈幕言只是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再美的容貌，也入不了他的心。
“幕言回来了？”
高静见他进门，立刻起身朝他招手，语气热络得有些刻意，“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乔叔叔，乔阿姨，还有乔家小姐，乔雨薇。”
乔雨薇听见自己的名字，抬眸看向沈幕言。
看清他的模样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艳。
男人身形挺拔，肩宽腰窄，黑色夹克衬得他肩线愈发利落，下颌线清晰紧绷，眼神深邃，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气场。
她站起身，伸出手，指尖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笑容得体又温柔：“沈先生，久仰大名。”
沈幕言抬手握了握她的指尖，只轻轻一碰便收了回来，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乔小姐。”
说完，他没多余的寒暄，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客厅。
没看见父亲的身影，倒让他少了些应付的麻烦。
高静见他这副冷淡模样，心里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指尖掐着掌心才压下怒意，转头对着乔雨薇赔笑：“雨薇啊，你别介意，幕言刚从部队回来，性子直，不怎么会说话。”
“没关系。”
乔雨薇笑着摇头，视线却没离开沈幕言，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沈先生在部队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我听我爸说，您军功赫赫，年纪轻轻就立了好几次功，真是让人佩服。”
“职责所在。”
沈幕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温水，声音依旧清淡，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饭局，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餐厅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桌上的菜精致得像艺术品，可没人有心思品尝。
高静和乔父乔母努力找着话题，从京市的天气聊到最近的时政，乔雨薇也时不时搭话，试图从沈幕言那里得到些回应，可他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是用“嗯”“还好”这类简短的词应付，全程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好不容易等到饭局结束，已是下午两点，乔父乔母识趣地提出告辞。
高静送他们到门口，回来时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将手里的名牌包往沙发上一扔，包带撞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沈幕言！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态度？”
高静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怒火，“乔家是什么人家？在京市也是有头有脸的！雨薇又是多好的姑娘，长得漂亮，家境又好，你就不能好好跟人家聊几句？”
沈幕言站起身，身形比高静高出一个头，语气却坚定得不容反驳：“妈，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有女朋友，不会考虑其他人。今天我来，只是不想让你在客人面前难堪，仅此而已。”
“你还敢跟我顶嘴？”
高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连她的底细都不敢跟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徐管家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到你跟哪个女人走得近，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
沈幕言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虽然提前知道母亲在调查他，但是再次被提起，心里不舒服之感泛滥成灾。
也幸好他提前跟朋友打了招呼，把他和夏婵的往来痕迹压了下去，不然夏婵恐怕早就被这些事烦得不得安宁。
“她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护犊子的强硬，“我不想让她被家里这些事打扰，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带她来见您。”
“时机成熟？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高静越说越气，伸手就要去拿茶几上的手机，“我今天非要让徐管家接着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连家里的安排都不顾，连沈家的脸面都不管了！”
“妈！”沈幕言上前一步，急忙按住她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凉，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恳求，“别查了，算我求您。感情的事，我想自己做主。”
高静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双常年在部队里磨砺出的、格外坚定的眼睛，此刻却泛着淡淡的红，眼底满是不肯退让的坚持。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又气又急，可看着儿子眼底的红，到了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她猛地甩开沈幕言的手，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了！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就算后悔了，也别来找我！还有你也是知道你父亲的脾性，他能不能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今天只言尽于此。”
说完，她转身快步上楼，卧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客厅里的水晶灯都轻轻晃了晃。
沈幕言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强撑的坚定，在母亲转身的瞬间，泄了大半。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夏婵的聊天框，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发送了一条消息：“别担心，一切有我。”
几乎是瞬间，屏幕那头就传来了回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相信你。”
看着这四个字，沈幕言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连眼底的疲惫都淡了些。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沉思了许久，直到抬眸望向窗外，夕阳的微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他知道，他和父母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门第的鸿沟也不是轻易能跨越的。
可只要一想到夏婵那句“我相信你”，他就觉得有了底气。
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会守住这份感情，守住那个在千里之外等着他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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