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市局办公楼大半的窗户已经暗下，只有专案组所在的楼层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焦苦味和长时间熬夜带来的沉闷气息。对静心书院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常规手段难以触及核心，而非常规手段又被刘世友严格禁止。
冯浩川面前的白板上已经画满了静心书院的建筑结构推测图，重点标注了老周提到的后院西侧区域。林倩尝试了多种途径获取原始建筑图纸，但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关键部分要么缺失，要么与市政备案图纸存在微妙出入。
“就像面对一个穿着全身盔甲的对手，找不到缝隙。”冯浩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马涛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头儿，有门儿了！”他声音洪亮，几步走到桌前，将手机拍到桌上，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略显模糊的微信聊天截图。“你们绝对猜不到，突破口在哪儿。”
刘世友抬起眼，示意他继续说。
“还记得我跟你们提过，书院里那个打扫卫生的刘婶吗？老周说她最近嘴变严了。”马涛语速飞快，“我琢磨着，硬的不行，得来软的。我让人拐弯抹角找到了她儿子，一个在城南数码城卖手机的小年轻。这小子，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
他指着聊天记录：“我们的人伪装成放贷的，跟他套近乎，说能帮他平账，前提是得帮点‘小忙’。这小子为了钱，什么都敢答应。他跟他妈关系还行，就是嫌她唠叨、挣钱少。我们让他借口关心他妈工作环境，套点书院的信息，特别是后院和地下有没有‘特别’的地方，比如‘储藏室’、‘机房’什么的。”
“结果呢？”林倩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结果这小子，比他妈想象的精明！”马涛指着截图里的一段对话，“他跟他妈说，听说书院后院夏天特别凉快，是不是地下有空调机房，能不能偷偷接根线给他租的房子省点电费。他妈一开始骂他异想天开，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最后可能是为了让他死心，说了一句——”
马涛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别做梦了！那底下是库房，放贵重东西的，锁得比金库还严，还有换气的大机器整天响，哪能让你乱接电线！’”
“库房？换气的大机器？”冯浩川立刻捕捉到关键词，“这和老周听到的异常振动、看到的旺盛草势完全吻合！那不是普通的储藏室，需要独立的、大功率的通风系统，说明下面空间不小，而且可能存放了对环境有要求的物品，或者……经常有人活动！”
“还有更绝的，”马涛滑动屏幕，显示出另一张图片，是一个年轻人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偷偷拍摄的一段几秒钟的视频，画面晃动，角度刁钻，似乎是从门缝或通风口之类的地方偷拍的。“那小子被他妈骂了之后，不死心，前天晚上溜去看他妈，趁人不注意，用手机从后院一个废弃的通风口往里拍了一下。虽然黑乎乎的看不太清，但你们看这里——”
视频画面经过林倩的快速处理增强，虽然依旧模糊，但可以隐约看到，在疑似地下空间的一角，堆放着一些整齐的纸箱，而纸箱的侧面，似乎印着一个模糊的化学分子结构图的标记。
“化学物品？”刘世友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这与张静初遭遇的未知合成毒物，与化工厂的背景，瞬间形成了潜在的关联。
“这小子胆子不小，但也立了功。”马涛说道，“不过他也只敢拍到这点。他说那下面守卫很严，平时根本不让靠近，他妈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里面是什么，她那个级别根本接触不到。”
“这条线不能再用，太危险。”刘世友立刻决断，“给那小子一笔钱，让他闭嘴，最近躲远点。马涛，处理好手尾，别让书院那边察觉到风声。”
“明白。”
新的信息虽然零碎，却极具价值。它几乎证实了静心书院地下存在一个需要恒温恒湿、严密看守且可能存放化学相关物品的空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国学书院的范畴。
“林倩，”刘世友转向技术专家，“结合这段视频和之前的信息，能否对地下空间的规模、通风系统功率进行更精确的推算？还有那个化学标记，能做清晰化处理并进行数据库比对吗？”
“我尽力。”林倩立刻投入工作，“视频信息有限，但结合通风系统需求和老周描述的草势，可以做一个初步的体积和能耗模型。化学标记太模糊，比对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有结果。”
“浩川，这个地下‘库房’，在曹岳凡的整个架构里，可能扮演什么角色？”刘世友又问。
冯浩川凝视着白板，手指在那个标注出来的区域画着圈：“如果只是存放‘静默者’化合物或者简单器械，不需要如此复杂的设置。需要独立大功率通风，意味着可能涉及挥发、实验，或者单纯是为了保障人员长时间在下面活动的空气质量。结合化学标记……这里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仓库，更可能是一个……小型实验室，或者配制中心。”
“配制中心……”刘世友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冰冷。如果这里就是配制针对张静初那种未知毒物的地方，那么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们必须进去。”冯浩川抬起头，语气坚决，“常规手段不行，非正式潜入风险太高且违规。我们需要一个无法被拒绝，且能覆盖整个书院，尤其是地下区域的‘正当理由’。”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飞速思考。
突然，林倩抬起头，眼神一亮：“或许……我们不需要自己进去。”
所有人都看向她。
“市政部门近期是不是有一个全市范围的地下空间安全隐患排查专项行动？”林倩提示道，“重点是老旧建筑、人员密集场所和疑似存在违规地下构筑物的区域。理由是预防地质灾害和安全事故。”
冯浩川立刻反应过来：“由市政、安监、消防等多部门联合执行，有正式文件，有执法权，覆盖范围广，检查项目包括结构安全、消防设施、通风系统、危险品存放……几乎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门票’！”
刘世友沉吟片刻，快速权衡。这个名义确实足够强大，对方难以公然拒绝，而且检查范围可以合理涵盖他们怀疑的区域。
“可以操作。”他最终点头，“马涛，你立刻通过关系，了解这个专项行动的具体日程安排和检查小组构成，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施加影响，将静心书院的排查优先级提前，或者安插我们的人进入检查小组。”
“浩川，林倩，你们连夜准备一份关于静心书院‘疑似存在违规扩建地下空间及潜在安全隐患’的匿名情况说明，技术细节要严谨，通过非官方渠道递交给专项行动办公室。我们要给这次检查一个充分的‘理由’。”
“是！”
命令下达，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激活。一条看似偶然获得的线索，经过抽丝剥茧和精心设计，终于化作了一把可能撬开坚硬外壳的钥匙。
这把钥匙，能否顺利插进锁孔，转动那扇通往地下秘密的门？门后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确凿的罪证，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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