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哨站的路途被无形的压力追赶。身后遥远天际的幽蓝光点与交火声如同跗骨之蛆，即便消失，那冰冷的颤栗感仍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秦虎小队带着伤员和疲惫沉默疾行。陆晨断后，感知全开，警惕着任何来自后方或侧翼的追踪。周扬带领的“净水议会”卫队没有跟来，他们在完成断后掩护后便消失在废墟中，如同从未出现。这份干脆利落，反而更显其纪律与底牌。
哨站的灯光在望时，李戍渊已带着接应队伍守在最外围防线。看到众人归来，尤其是陆晨身上未散的冰冷气息和秦虎等人脸上的余悸，李戍渊没有多问，迅速安排伤员救治和队伍休整。
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如铁。老陈将旧枢纽站方向最后监测到的能量数据投射在屏幕上——那是一组急剧攀升后骤降的曲线，伴随大量生命信号湮灭的图谱。
“‘净水议会’的卫队……可能拦截了第一波追击，或者至少重创了它。”老陈声音干涩，“但信号消失前的频谱分析显示，后续的幽蓝光点属于‘深井’的快速反应部队‘追猎者’序列，数量不明，但绝不会少。他们现在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和部分实力了。”
“旧枢纽站是陷阱，也是宣告。”陆晨声音平静，脱下沾满灰尘与怪异灰烬的外套，露出下面更显清晰的异化纹路，“‘深井’用一群消耗品告诉我们，他们已锁定我们，并开始采取主动。接下来，不会是试探了。”
“我们怎么办？固守？还是……”凌看向陆晨，眼中充满担忧。固守，意味着可能被围困，消耗至死。撤离，放弃刚刚建立的前哨和“枭”的部分遗产，退回坚壁镇主阵地，战略空间将被极大压缩，且未必能摆脱追击。
陆晨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关键点。“哨站不能放弃。这里是我们向东、向北发展的支点，也是监视‘死寂区’的前沿。一旦放弃，‘深井’将毫无阻碍地将触角延伸出来，威胁主镇。而且，”他顿了顿，“撤退，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净水议会’等其他观望势力对我们的评估降低。”
“可我们兵力不足，装备也……”李戍渊皱眉。
“所以不能只靠我们自己。”陆晨目光转向通讯台，“老陈，尝试用更直接的加密频段联系‘净水议会’的苏婉执事。不要用之前的交换密码，用我给你的那个备用方案。”
老陈一愣，随即明白，立刻操作。备用加密方案基于陆晨自身混沌力量特性与骨矛的某种共鸣频率生成，极难破解，是只有陆晨和特定接收装置才能识别的“生物密钥”通讯。
等待回复的时间并不长。十几分钟后，一段极其简短的密文被接收解码：“苏婉。通道安全。可提供有限战术情报支援及一次性的‘区域静默’设备租借（需等价交换）。无法提供武力支援。旧枢纽站信号已分析，附简要报告。谨慎。”
回复依旧克制，但提供了实质帮助——情报，以及一种听起来像是大范围干扰或屏蔽的设备。租金不菲，但值得考虑。
同时，屏幕上传来了苏婉附送的旧枢纽站信号分析简报。数据显示，那信号不仅是召唤和回传，更包含了对陆晨战斗能量特征的初步解析请求，以及一个指向“深井”内部某“进化评估委员会”的加密封包。
“他们在评估你。”凌低声道，“把你当成一个需要重新定级的‘样本’或‘威胁’。”
“正好。”陆晨眼中冷光一闪，“让他们评估。评估需要时间，调动更高级别力量也需要时间。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转向众人，语速加快：“李戍渊，立即着手加固哨站防御，尤其是地下部分，做好承受高强度能量冲击和围攻的准备。秦虎，你带人，利用‘净水议会’提供的管道地图，秘密清理出一条从哨站后方通往‘旧枢纽站’相反方向的紧急撤离通道，不求长，只求隐蔽和突然性。老陈，研究苏婉提到的‘区域静默’设备，评估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以及如何最大化利用它的效果。”
“你要租借那个设备？我们拿什么交换？”李戍渊问。
陆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型密封罐，里面是几颗散发着微弱暗红与冰蓝光泽的结晶——这是他从之前战斗中，自身力量与“清道夫”残骸或“缝合兽”灰烬接触后，偶然凝结出的“副产物”，蕴含着高度浓缩且性质奇特的混沌能量。
“用这个。他们一定感兴趣。”陆晨将罐子递给老陈，“另外，再附上我们关于‘深井’VII序列重型单位的战斗数据和分析。”
这是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情报和特殊设备，换取对方急需的研究样本和实战数据。
“凌，”陆晨最后看向她，“我需要你整理所有关于我力量测试、战斗记录以及……身体变化的数据，做一个精简但关键的报告。”
“你要做什么？”凌心头一紧。
“既然‘深井’在评估我，”陆晨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不妨也给他们，还有潜在的‘观众’，一份更清晰的‘简历’。这份报告，在我们与‘净水议会’下一次通讯时，作为附加信息发送。”
他要在更大的棋盘上落子，主动展示部分价值与威胁，搅动本就浑浊的水，为自己争取空间和时间，也试探其他阴影下的反应。
“还有，”陆晨看向西北，声音低沉下去，“通知所有战斗人员，取消休假，进入一级战备。告诉每个人，真正的战争，可能几天后就会到来。我们退无可退，身后即是家园。要么赢，要么死。”
命令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也激发出绝境中最后的血性。众人肃然领命，迅速散去执行。
陆晨独自走到了望塔顶端。夜空如墨，星辰隐匿。西北“死寂区”方向，仿佛有巨大的阴影在无声汇聚。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注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集中，带着审视，也带着即将付诸行动的决断。
体内的混沌涡旋缓缓加速，骨矛传来沉静而坚定的共鸣。异化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热，不再是痛苦，而是力量充盈的烙印。
他握紧了拳。
集结的号角已经吹响，并非由他，而是由隐藏在地下的冰冷意志。但这一次，他将不再是猎物，而是以身为棋，以力为刃，主动踏入这场决定存亡的棋局。
王座或许以鲜血铸就，但唯有握剑之手，才有资格决定谁的血来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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