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流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没有询问我的研究，也没有提及千仞雪，而是直接点出了最核心、也最敏感的问题——空间之力。
比比东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眼帘微垂，仿佛置身事外，但我知道，她正以神念密切关注着这里的一切。这片空间，此刻汇聚了武魂殿最高权力的两位存在，而焦点，正是我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研究员。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从彩窗透入的光斑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左眼传来的微弱灼热感，以及内心深处本能泛起的一丝紧张。面对这位九十九级的巅峰斗罗，任何谎言和掩饰都毫无意义，反而会落了下乘。
“回大供奉，”我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晚辈近日确实在进行一些关于空间稳定性的基础研究尝试，目前仅有些许粗浅的、不成熟的构想，尚不敢妄言‘引动空间之力’。”
“哦？不成熟的构想？”千道流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他向前缓步走来，白袍曳地，无声无息。他每靠近一步，我并未感觉到魂力压迫，却仿佛感到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坚实”，更加“粘稠”，如同沉入深水。“能让小雪特意提起，并让教皇陛下也颇为看重的‘构想’，想必有其不凡之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左眼上，那温和的注视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本质。“你的眼睛，很特别。我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规则的气息。混乱，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否极泰来的奇异生机。”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愧是触摸到神级门槛的存在，竟然能隐约感知到辐射残留的痕迹与生死之间被系统烙印的气息。
【警告！警告！宿主，这老头的感知力太变态了！数据库比对，其精神力纯度与渗透性已超越常规极限！建议谨慎应对！】小光在我脑中尖叫。
“晚辈幼时曾遭遇意外，伤了左眼，幸得高人救治，才勉强保住，但也因此留下些异状，让大供奉见笑了。”我早已准备好说辞，语气平稳。这说辞半真半假，将系统的介入模糊为“高人救治”。
千道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机缘亦是实力的一部分。孩子，可否让我看看你那‘不成熟的构想’？”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离我约三米远的地方。这个距离，对于他而言，与贴面无异。
我看向比比东。她终于抬起眼帘，紫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对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是在默许，也是一种考验。考验我如何在千道流面前展示价值，又不至于被完全拿捏。
“是。”我应道。随即，我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了那个巴掌大小、纹路复杂、此刻已经彻底黯淡下去的圆盘魂导器。
“此物是晚辈设计的‘便携式定向空间稳定器’的初版验证模型。”我将圆盘托在掌心，“其设计初衷，是试图创造一个微小的、绝对稳定的空间区域，用以保存某些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或需要隔绝外界一切干扰的特殊物品。”
千道流的目光落在圆盘上，那双金色的眼眸似乎亮了一瞬。他没有用精神力探查，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阅读其上每一道纹路蕴含的法则。
“很有趣的思路。”他缓缓开口，“摒弃了开辟稳定亚空间的传统路径，转而尝试在现实空间进行‘加固’与‘隔绝’。难度，高了不止一筹。你用的核心材料是……空冥石？而且纯度极高。看来教皇陛下对你很是支持。”
他这话看似点评技术，实则点出了我与比比东之间紧密的资源联系。
“晚辈侥幸，得陛下信任，方能进行一些大胆的尝试。”我顺势接话，将功劳归于比比东的支持。
“尝试的结果如何？”千道流问。
“失败了。”我坦然承认，指了指圆盘上几处明显的能量过载烧灼痕迹，“模型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戒指大小的稳定力场约三分钟，且魂力消耗巨大，结构稳定性远未达标。目前看来，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我没有夸大，也没有掩饰失败。在千道流这种人精面前，坦诚弱点有时比炫耀成果更有效。
“三分钟……戒指大小……”千道流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若有所思。“失败是成功的基石。能在如此年纪，触及到空间稳固的领域，即便只是雏形，也足以令人惊叹。”
他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再次锐利起来：“你可知，这等涉及空间本质的研究，已近乎‘法则’的领域？寻常魂师，即便达到封号斗罗之境，若无特殊机缘，也难窥门径。”
“晚辈不知。”我如实回答，“只是觉得，若想从根本上解决魂师与魂兽的矛盾，或许需要一些跳出传统框架的思路。人造魂环是一种尝试，而更稳定、更可控的空间技术，或许能为未来储存、运输乃至‘培育’人造魂环，提供新的可能。”
我将空间技术与核心的“人造魂环”愿景捆绑在一起，表明我的研究始终服务于那个宏大的、能打动比比东的目标。
果然，听到“人造魂环”和“解决矛盾”，千道流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他沉默了片刻，书房内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魂师巡逻的脚步声。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乎包含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跳出框架的思路……很好。”他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有魄力，是好事。教皇陛下慧眼识珠。”
他这句话，像是对我说的，也像是对比比东说的。
“你的研究，供奉殿不会干涉。”千道流做出了承诺，但紧接着，语气微沉，“但涉及空间之力，非同小可。望你谨记，力量需有相应的器量驾驭，莫要行差踏错，反受其咎。”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晚辈谨记大供奉教诲。”我恭敬回应。
千道流不再多言，对我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比比东：“陛下，老夫叨扰了。”
比比东终于放下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大供奉言重了。林墨的研究能为武魂殿带来新的气象，亦是本座所愿。”
千道流不再多言，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阳光一般，悄无声息地自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书房内那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我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竟已渗出些许冷汗。与千道流的这次短暂会面，其凶险程度，不亚于进行一场高难度的魂导器核心雕刻。
比比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满意。
“你应对得不错。”她淡淡开口，“既展示了价值，也未露底牌。那个失败品，留着也好。”
“是，陛下。”我明白她的意思。一个“失败”但充满潜力的项目，比一个“成功”引来无数觊觎的成果，在现阶段更安全，也更具操作空间。
“李副院长那边的‘专项小组’已经筹备完毕，三日后正式启动。”比比东说道，“你需要的人手、资源，都会逐步到位。本座希望，你能尽快将‘构想’，变为真正有用的‘成果’。”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供奉殿的目光，已经落在你身上了。”
“晚辈明白。”我沉声应道。
压力，前所未有的巨大。但机遇，也与之并存。
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强烈的紧迫感，我离开了教皇殿。
阳光洒落在武魂城的街道上，耀眼夺目。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已不再仅仅是一个躲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我已经踏入了武魂殿权力漩涡的边缘，未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也必须……踩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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