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如同浸透了水的乳白色绸缎,将曼陀山庄层层包裹。水汽氤氲,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庄园依水而建,飞檐斗拱在雾中若隐若现,黑沉沉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得过分的茶花香,与湖水淡淡的腥气、木头腐朽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窒息般的静谧。
乔峰高大的身影立在岸边的柳树下,几乎与浓雾融为一体。他微微眯着眼,锐利的目光穿透雾气,审视着那座仿佛沉睡着的庄园。这里,可能藏着解开他身世之谜、血海深仇的关键。一想到父母惨死的真相或许就埋藏在这片精致却阴郁的宅院深处,一股混合着仇恨、急切与某种近乎恐惧的期待,便在他胸腔里灼烧。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怀里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躯体护得更紧。
乔念被他用一件厚实的深色披风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和一双乌溜溜、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大眼睛。她乖巧地伏在父亲宽阔坚实的肩头,小手下意识地隔着衣物,紧紧攥住胸前那枚温润的古玉。此刻,那玉正持续散发着一种稳定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温热,像一只无声的指南针,坚定地指向庄园的某个方向。
【系统提示:目标物品“鎏金百花妆奁”已锁定,位于庄内藏书楼二层,东南角书架暗格。环境扫描:巡逻守卫间隔约半柱香,东南角区域暂无生命体征。建议速战速决。】
脑海中清晰的指引让她心中稍安,她用小脑袋蹭了蹭乔峰的下颌,用气声在他耳边低语:“爹爹,不怕,玉玉说……盒子在那边,亮亮的,没人。”她伸出小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藏书楼的方向。
乔峰低头,对上女儿清澈见底、毫无畏惧的眼眸,心中那股因仇恨而翻腾的燥热,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这孩子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笃定,屡次在迷雾中为他指明方向。他不再犹豫,朝身旁同样凝神观察的阿朱微微颔首。
阿朱早已再次易容,此刻的她,面色蜡黄,眼角下垂,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布衣衫,完全是一个不起眼的仆妇模样。唯有那双眼睛,在易容材料的掩盖下,依旧闪烁着与生俱来的灵动与此刻全神贯注的警惕。她对曼陀山庄的布局和慕容家旧部可能设下的机关尚有记忆,此刻正飞速在脑中规划着最稳妥的潜入路线。
“大哥,跟我来。”阿朱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她身形一动,如同狸猫般轻盈地掠出,借助岸边嶙峋的怪石和茂密的垂柳遮掩,悄无声息地靠近庄园外围高大阴湿的墙壁。
乔峰深吸一口气,提气轻身,抱着女儿,紧随其后。他脚步落地无声,庞大的身躯在此时展现出惊人的敏捷与协调,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阿朱留下的足迹上,没有惊动一丝尘埃,没有带起一片落叶。
围墙脚下,苔藓湿滑。阿朱在一处藤蔓格外茂密、墙体似乎也有些许风化痕迹的地方停下。她伸出手指,在几块看似寻常的砖石上快速而有节奏地敲击、按压。乔峰凝神戒备,耳听八方,将周遭一切风吹草动都纳入感知。
片刻,只听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枯枝断裂的“咔”声,一块约一人高的墙体竟向内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腐书卷和阴冷潮气的味道从洞内涌出。
“走!”阿朱低喝一声,率先侧身钻入。乔峰毫不迟疑,将怀中的女儿护得更紧,微微侧身,也敏捷地穿了过去。他们刚进入,那墙体又在身后悄然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墙内是一处荒废的角落,假山石错落,枯草丛生,显然久无人至。浓雾在这里似乎淡了些,但曼陀山庄那特有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却更加清晰。远处,隐约传来侍女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但很快又消失在庭院深处。
三人借着残破的假山和枯萎的花木阴影,屏息疾行。阿朱对路径极为熟悉,总能巧妙地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主路和回廊。乔峰抱着女儿,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紧紧跟随,他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乔念则安静地伏着,只有那双大眼睛,不断眨动着,仿佛在接收着来自古玉的、常人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偶尔会用极细微的动作调整手指的方向,为父母修正着前进的轨迹。
藏书楼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是一座独立的二层木制小楼,飞檐翘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古旧沉寂。楼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的光线昏暗,果然如乔念所“梦”那般,带着一种“黑乎乎”的压抑感。
趁着两名巡逻守卫打着哈欠从楼前晃过的间隙,三人如同三道青烟,迅捷无比地闪入了藏书楼内。
一楼空间开阔,林立着无数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典籍、卷轴,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灰尘味和纸张特有的霉味。光线从高处的窗户透入,被层层书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没有停留,他们沿着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小心翼翼地上到二楼。这里比一楼更为逼仄、阴暗,书架更加高大密集,几乎要触及屋顶,使得空间显得压抑无比。东南角更是光线晦暗,仿佛阳光永远无法眷顾的角落。
就是这里了。
乔峰将乔念轻轻放下,让她紧挨着阿朱站好,自己则如同门神般守在楼梯口,全身肌肉绷紧,内力暗运,耳力发挥到极致,监控着楼内楼外任何一丝异动。他的背影宽阔,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为身后的妻女撑起了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
阿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紧张,快步走到东南角那个巨大的书架前。她伸出手,指尖拂过落满灰尘的木质隔板,动作轻柔而专业。她侧耳倾听着指尖传来的反馈,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乐师在调试琴弦。
“笃、笃、笃……”敲击声在寂静的二楼格外清晰。
终于,在靠近书架底部的一处,敲击声传来了细微的空响回音。阿朱眼睛一亮,就是这里!她蹲下身,从发髻间取下一根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细长银簪。簪尖在木板接缝处轻轻探寻,寻找着那几乎不可察的机关枢纽。
乔念也屏住了呼吸,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朱的动作,胸前的古玉似乎也感应到了关键的时刻,温度略微升高了一些。
找到了!
阿朱手腕极其稳定地微微一旋,再向内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响在三人耳中的机括弹动声响起!那块看似与其他木板毫无二致的隔板,应声向内弹开了一条窄缝,露出了一个幽深的、仅有一尺见方的黑暗空间。
阿朱的心跳骤然加速,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入那暗格之中。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带有繁复雕花纹理的物件。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
尘埃簌簌落下。
借着从书架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一个精致绝伦的鎏金百花妆奁,赫然呈现在她手中!盒盖上,百花缠绕的浮雕虽然蒙尘,却依旧能看出其当年巧夺天工的华美!
一瞬间,阿朱的眼眶红了。四年了!这个承载了她太多秘密、太多希望与绝望的盒子,这个她以为早已随着那场“死亡”而湮灭的证物,终于……终于重见天日!
她迫不及待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打开了妆奁的盒盖。里面是些早已凝固干涸的胭脂水粉和几件不值钱的普通首饰。她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沿着记忆中的轨迹,在盒内壁几个特定的、伪装成花纹凸起的地方,依次按压、旋转。
“咔嚓。”
又一声轻响,如同命运齿轮的再次转动。妆奁的底层木板,缓缓弹起。
阿朱屏住呼吸,轻轻掀起那块薄薄的木板。下方,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明显泛黄脆弱的纸张,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多年,只为等待这一刻的唤醒。
她将纸张小心翼翼地取出,展开。
那熟悉的、娟秀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字迹,如同久违的故人,瞬间撞入了她的眼帘——正是她当年,在无数个提心吊胆的夜晚,凭着零星线索和惊人毅力,写下的关于“带头大哥”的调查手札!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阿朱猛地抬头,望向守在楼梯口的乔峰,眼中充满了激动、释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纸上记载的真相,她的大哥,能承受得住吗?
乔峰也正回望过来,他的目光越过阿朱的肩膀,落在那几张泛黄的纸上,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滚着压抑了三十年的惊涛骇浪。
真相,近在咫尺。而风暴,似乎也即将随之而来。
喜欢影视综:念念归途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影视综:念念归途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