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月色如水，温禾指尖轻抚绢花，那日灯会喧嚣与那人眼底笑意再度浮现。
春妮那声“眼神会拉丝”的调侃犹在耳畔，叫她耳根微热。
“小妹，”二哥温柏的轻唤拉回她的思绪，他笑着指了指她紧攥的手，“再捏，这绢花可要羞坏了。”
温禾忙松了手，假意嗔道：“二哥也打趣我！”
“岂敢岂敢，”温柏笑着摆手，转而正色，“方才你说助学基金之事，我觉甚好。明日我便拟个章程，与村长商议具体如何施行。”
“还有送货的人选，”二堂哥温枫插话，翻着账本，“我看村西头陈家的二小子机灵腿脚又快，他家负担重，正需这份工。”
“好，明日便唤他来试试。”温禾点头，将绢花仔细收进袖中，仿佛藏起一个微甜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的‘禾记小馆’。铺面既已装修妥当，接下来便是定菜谱、教厨艺、招人手，准备开业。我看了黄历，五日后正是吉日，宜开市、求财。”
次日一早，新招的工人们各自上工，酒坊酒铺运转井然。
温禾便唤了二哥温柏、二堂哥温枫和阿蛮，一同去了镇上新租下的铺面。
铺子临街，窗明几净，摆了六张榆木方桌，后厨灶台宽敞，用具一应俱全。
“哇！好大的灶台！”阿蛮兴奋地摸着光洁的锅台，眼睛亮晶晶的。
温禾笑着拉过她：“灶台大，往后可就看你这位大厨的本事了。”
阿蛮顿时紧张起来，绞着衣角：“姑娘，我…我怕做不好，只会些家常炖煮……”
“怕什么？”温禾温声鼓励，“你心思巧，味觉灵，学起来定快。从今日起，我教你几样招牌菜和点心。”
她拿出早已写好的菜谱，首先定的便是三道招牌热菜：黄焖鸡米饭、锅包肉、麻婆豆腐。
又添了两样现代小点心：金黄香甜的南瓜饼和外酥里糯的麻团。
“咱们小馆，既要卖新鲜，也要卖实惠。有菜有点心，有荤有素，味道足，下饭，价钱也定得亲民。”
温禾解释道，“往后每月初一，咱们就推出一道新菜品，保持新鲜劲。”
温枫点头，拨着算盘：“按这成本算，定价确实公道，薄利多销，能吸引来往行脚和附近住户。每月推新这主意更妙！”
定下菜品，温禾系上围裙，亲自示范。
第一步便是教阿蛮黄焖鸡。
“鸡块需先用料酒、姜片腌渍去腥，”温禾手法利落，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爆香蒜姜，下鸡块炒至变色，烹入酱汁……这酱汁是灵魂，黄豆酱、豆瓣酱、少许糖醋，比例是关键。”
阿蛮看得目不转睛，认真记下每一步。
轮到她上手时，却手忙脚乱，不是火候过了就是酱料比例拿不准。
“不急，”温禾耐心十足，握住她的手带她翻炒，“感受这个力道…对，香味出来了便是时候加水焖煮。”
一连失败了三次，第四次出锅时，汤汁浓郁，鸡肉鲜嫩，香气扑鼻。
“成功了！”阿蛮尝了一口，几乎跳起来，眼眶微红，“姑娘，我、我做到了！”
“我就说你能行！”温禾欣慰地拍拍她的肩。
接着是锅包肉。
温禾特意改良了调汁，更适合本地口味。
“肉片要切得薄厚均匀，挂糊要透，炸两遍，第一遍熟，第二遍脆。”
温禾演示着，肉片入油锅，刺啦一声，金黄酥脆。“调汁要快，趁热浇上，酸甜口要明亮。”
阿蛮学得认真，烫红了手也不吭声。
温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对温枫低语：“小妹教起徒弟来，颇有严师风范。”
温枫笑：“严师出高徒，阿蛮这丫头有韧劲。”
午后，温禾又教了麻婆豆腐，着重讲解“麻、辣、烫、香、酥、嫩、鲜”的要点，以及如何勾出红亮诱人的芡汁。
阿蛮逐渐找到了感觉，动作越发流畅。
温禾又教了几样爽口小菜和汤品，如拍黄瓜、酸辣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丰富菜单。
接着是点心。
温禾特意将南瓜饼和麻团的制作过程拆解得分外细致。
“这南瓜饼，瞧着简单，功夫都在细节里。”
温禾取来半个金灿灿的老南瓜，去皮去瓤，切成大块，“先要隔水蒸透，筷子能轻松戳穿便是好了。”
她将蒸软的南瓜倒入盆中，趁热用木勺碾成细腻的泥状。
“趁热加糖，这甜味才融得透。”
接着，她缓缓倒入雪白的糯米粉，“粉要分次加，边加边搅，直到能揉成光滑不粘手的面团为止。这比例是关键，粉多了发硬，粉少了太软立不住。”
阿蛮看得目不转睛，只见温禾揪下一小团面，在掌心搓圆压扁，包入一小勺甜滋滋的红豆沙馅，再轻轻按成圆饼状，边缘捏得严丝合缝。
“油锅烧热，不用多油，薄薄一层便够，小火慢煎。”
饼坯滑入锅中，滋滋作响，温禾用锅铲轻轻按压，“这样受热均匀，里头熟得快。”
片刻后，饼身鼓起，两面煎得金黄焦脆，方才出锅。
那饼子圆润可爱，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冒着腾腾热气。
“接下来是麻团，讲究个外酥里空。”
温禾另取一盆，倒入糯米粉，中间挖个坑，倒入温水和少许糖化开的糖水，“用温水和面，团子更软和。”
她反复揉搓，直到面团光滑有弹性。
同样包入豆沙馅，仔细收口搓圆。
“这步要紧，不能露馅。”
然后，将白胖的团子在清水里迅速滚一下，再放入盛满白芝麻的盘子里来回滚动，直到均匀沾满芝麻。
“油温更是要紧。”温禾将手悬在油锅上方感受温度，“油烧到五成热，放入生坯后要立刻转小火慢炸。”
她用笊篱轻轻推动麻团，让其受热均匀，“火大了外糊里生，火小了吸油发腻，要耐心用温油养熟。”
只见麻团在油锅里渐渐膨胀，变得圆鼓鼓、金灿灿，仿佛一个个胖娃娃。
捞出沥油，稍凉后咬一口，外皮咔嚓轻响，内里软糯空心，甜而不腻。
阿蛮学得极其认真，烫红了手背、油溅了衣袖也不吭声，一遍遍练习和面、包馅、控制火候。
失败了几锅不是露馅就是炸糊后，终于掌握了诀窍，做出的南瓜饼形状规整，麻团个个空心酥脆。
温禾耐心纠正，握着她的手感受力道和火候。
温柏在一旁帮着记录标准配方和步骤，温枫则核算每道点心的成本与定价。
一连三日，小馆后厨烟火不断，香气四溢，常引得路人驻足张望。
阿蛮厨艺进步神速，已能独立做出像样的招牌菜和点心。
这日午后，温禾开始面试小馆的人手。
听闻消息，又来了七八个村民。
温禾需要两个跑堂，一个帮厨，一个杂役。
她着重考察跑堂的机灵劲和口齿：“若客人嫌菜上得慢，你如何应对？”
“若客人打听咱们的配方，你怎么回？”
“一桌客人点了三菜一汤两份点心，算算是多少钱？”
最终选了嘴甜伶俐的杏花和沉稳细致的冬生做跑堂，定了手脚麻利的春苗做帮厨（主要负责洗切、备料、看火），老实肯干的石墩做杂役（负责洗碗、打扫、搬运）。
“既入了禾记小馆，便是咱们的一员。”
温禾将四人召集起来，温声道，“工钱日结，每日二十五文，包一顿午饭，干得好月底另有红包。”
四人闻言，皆面露喜色。
“但有几条规矩需遵守，”温禾正色道，“第一，对待客人要笑脸相迎，有问必答，但不得泄露后厨事宜；第二，手脚要干净利落，不得偷奸耍滑；第三，要记熟菜名和价钱，算账不得出错。明日一早，我会专门教你们如何招呼客人、如何记菜单算账、如何摆放碗筷、如何应对挑剔的客人。”
她又看向阿蛮和春苗：“后厨重地，更要严谨。食材务必新鲜，碗碟务必洁净，火候务必按标准来。咱们做的是吃食，关乎口碑和健康，一丝都马虎不得。”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开业。
开业前夜，一切准备就绪。
写好的菜牌挂上墙：醒目的招牌菜和点心，底下是几行清秀小楷写的家常小炒和汤品。
温禾特意用木牌另做了一块“本月新菜”的空白牌匾，只等月初悬挂。
“禾记小馆”四个字的匾额盖着红布，在夕阳下透着喜气。
温禾看着擦拭一新的桌椅灶台，心中充满期待。
这是她全新的一步，无关酒水，只关乎舌尖上的温暖与满足。
月光洒满归途，温枫忽然笑道：“小妹，谢大人若是尝了阿蛮的手艺，怕是要日日来咱们小馆报到了。”
温禾抿唇一笑，并未接话，只抬头望了望天边那轮清亮的皎月，心中却不由地想象起那人尝到菜肴时的表情，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悄然漾开。
明日吉时，开门迎客，只愿一切顺利，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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