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马队刚转过山坳,唐宁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是魏忠贤的人,是更杂乱的、带着哭嚎的动静。他勒住缰绳回头看,只见尘土里裹着十几个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被几个穿皂衣的衙役用绳子串着,像赶牲口似的往前赶。
“是府衙的人。”陆峥也停了下来,眉头拧成疙瘩,“这一带归应天府管,按理说不该这么明目张胆抓百姓。”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走近。最前头的衙役手里拿着根水火棍,正往一个老婆婆身上抽,老婆婆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不知道裹着什么,被打得踉跄着扑在地上,布包散开,滚出半袋炒面,撒在尘土里。
“老东西!还敢藏粮?”衙役抬脚就往炒面上踩,“魏公公要征‘助饷银’,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抗税?今天就把你们都押去京城,当乱民处置!”
唐宁的手猛地攥紧缰绳,指节泛白。他想起昨天在破庙里,陆峥说魏忠贤为了讨好关外的后金,要加征三百万两“助饷银”,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征法——抢百姓的口粮,还要扣上“乱民”的帽子。
“陆大人,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唐宁翻身就要下马,却被陆峥拽住胳膊。
“等等。”陆峥的声音压得很低,“咱们现在不能暴露身份,魏忠贤的人还在盯着,要是跟府衙的人起冲突,传出去就麻烦了。”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队衙役腰间的腰牌,“而且这些人不是普通衙役,腰牌上有东厂的记号,是魏忠贤的爪牙。”
唐宁咬着牙,看着老婆婆趴在地上捡炒面,手抖得连一粒都抓不起来,心里像被火燎似的疼。他想起张嬷嬷塞给他的二十个铜板,想起小石头的烤红薯,这些百姓的口粮,跟他怀里的念想一样金贵,怎么能被这么糟践?
“我有办法。”唐宁突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陆峥昨天给的金疮药,他把药倒在手心,往脸上、脖子上抹了些,又抓了把尘土往头上撒,瞬间就从个清秀少年变成了个灰头土脸的流民。
“你要干什么?”陆峥一愣。
“我去混进他们中间,看看他们要把人押去哪里,顺便把人救出来。”唐宁说着,就往路边的草丛里钻,“你们先去前面的驿站等我,我傍晚之前肯定赶回来。”
陆峥还想说什么,唐宁已经跑远了。他看着唐宁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锦衣卫说:“你们先去驿站打点,我在这里等着,要是天黑前他还没回来,咱们就去接应。”
唐宁顺着草丛往前跑,绕到衙役队伍的后面,故意踉跄着撞在一个衙役身上。
“妈的!不长眼?”衙役回头就给了他一棍。
唐宁抱着头蹲在地上,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官爷饶命!我是流民,想跟着你们去京城找活干,求官爷带上我!”
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强力壮,不像个病秧子,咧嘴笑了:“行啊,正好缺个挑夫,跟在后面走,要是敢跑,打断你的腿!”
唐宁赶紧点头,爬起来跟在队伍后面,悄悄挪到那个老婆婆身边,小声问:“婆婆,他们要把咱们押去哪里?”
老婆婆抹了把眼泪,声音发颤:“说是押去京城的‘乱民营’,去年我邻居家的小子就是被这么押走的,再也没回来……”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银锁,塞给唐宁,“小伙子,你要是能跑出去,就帮我把这个交给我孙子,他在苏州府的周先生那里当学徒,叫……”
“周先生?”唐宁心里一动,“是苏州府平江路的周先生吗?”
老婆婆愣了一下,点头:“是啊,你认识他?”
唐宁刚要说话,前面的衙役突然回头喊:“别他妈嘀咕!再说话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唐宁赶紧闭上嘴,心里却翻起了浪——张嬷嬷让他找的周先生,竟然跟这个老婆婆的孙子有关!看来这不是巧合,说不定周先生跟圣上、跟陆峥都有关系。
队伍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来到一个山口,前面出现了一辆囚车,木笼子做得很高,里面已经关了十几个人,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地靠在栏杆上。衙役们把唐宁他们往囚车旁边赶,手里的水火棍不停地往人身上抽。
“快进去!别磨蹭!”衙役打开囚车的门,把人一个一个往里推。唐宁故意落在最后,趁衙役不注意,偷偷把怀里的竹哨塞给身边的一个少年,小声说:“傍晚要是听见哨声,就往东边跑,会有人接应咱们。”
少年愣了一下,赶紧把竹哨藏起来。
唐宁刚钻进囚车,衙役就“哐当”一声锁上了门,用铁链把囚车拴在马车上。囚车里挤满了人,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有人咳嗽,有人哭,还有人饿得直哼哼。唐宁靠在栏杆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山口两边是山,只有中间一条路,傍晚的时候风会从山口吹过来,正好能把哨声传远。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天渐渐黑了下来。衙役们在路边搭起了灶台,开始煮东西吃,香味飘进囚车,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唐宁悄悄摸出怀里的火石,趁衙役不注意,把旁边一个老婆婆的破棉袄撕了个小口,抽出几根棉线,又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慢慢打磨棉线。
“小伙子,你在干什么?”旁边的少年小声问。
“做个陷阱,等会儿听我的信号。”唐宁说着,把打磨好的棉线系在囚车的栏杆上,另一头系在一块石头上,又把石头放在囚车的门轴旁边。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衙役们都吃饱了,三三两两地靠在树下抽烟,只有两个衙役守在囚车旁边,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唐宁看了看天,估摸着陆峥应该已经在附近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竹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三短一长,是张嬷嬷教他的求救信号。
哨声刚响,守在囚车旁边的衙役就跳了起来:“谁在吹哨?!”
唐宁赶紧把竹哨藏起来,趁衙役不注意,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头,石头带着棉线扯动栏杆,囚车的门轴“吱呀”一声响,虽然没打开,却惊动了其他衙役。
“怎么回事?”一个衙役拿着刀跑过来,刚走到囚车旁边,就被一根绳子绊倒了——是唐宁刚才趁他们不注意,用棉线和树枝做的陷阱。
衙役摔在地上,刀掉在地上。唐宁赶紧伸手去够刀,可囚车太高,够不着。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陆峥带着锦衣卫冲了过来,手里的刀闪着寒光,一下子就砍倒了两个衙役。
“快!打开囚车!”陆峥大喊。
锦衣卫们立刻冲上去,砍断了囚车的铁链,打开了门。囚车里的人纷纷往外跑,唐宁也跳了下来,捡起地上的刀,砍向旁边的一个衙役。
衙役们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往山里跑,有的跪地求饶。陆峥没追,只是指挥锦衣卫把跪地求饶的衙役绑起来,又给囚车里的百姓分发干粮和水。
“婆婆,你的孙子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带话给周先生。”唐宁找到那个老婆婆,赶紧问。
老婆婆感激地看着他,说:“叫李小宝,你就说他奶奶还活着,等着他回来。”
唐宁点了点头,把名字记在心里。他刚要再说什么,陆峥突然走过来,脸色凝重:“不好,魏忠贤的人来了,咱们得赶紧走!”
唐宁抬头一看,远处的山口出现了一队人马,手里举着火把,像一条火龙,正往这边赶来。他赶紧扶着老婆婆,跟着陆峥和锦衣卫,往东边跑。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个驿站,陆峥赶紧把百姓们安置在驿站的后院,又让锦衣卫去门口放哨。唐宁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打斗裂开了,流了不少血。
“你没事吧?”陆峥走过来,拿出金疮药,帮他涂在伤口上,“刚才太冒险了,要是我没来及时,你就完了。”
唐宁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来的。”他顿了顿,又说,“陆大人,那个周先生,是不是跟圣上有关系?”
陆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周先生是圣上的老师,去年因为反对魏忠贤加征赋税,被罢官回了苏州府。张嬷嬷让你去找他,应该是圣上的意思。”
唐宁心里恍然大悟,原来张嬷嬷早就知道这些,她让他去苏州府,不是为了躲灾,是为了让他找到周先生,帮圣上除掉魏忠贤。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唐宁问。
“先把这些百姓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咱们去京城。”陆峥说,“圣上现在很危险,魏忠贤已经开始怀疑圣上了,咱们得尽快见到圣上,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唐宁点了点头,他看着后院里的百姓,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给家人写信,还有的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他想起张嬷嬷,想起小石头,想起丫丫,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圣上除掉魏忠贤,让这些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被抓,再也不用饿肚子。
深夜的驿站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唐宁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苏州府的样子——有小桥流水,有青石板路,还有周先生和李小宝,他们在等着他,等着他一起,推翻魏忠贤的暴政,让这个乱世,变得好一点。
喜欢非典型帝王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非典型帝王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