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风跟鬼哭似的,裹着雪粒子往骨头缝里钻,刮在脸上疼得像被小刀子反复割肉。张铁柱把脖子往军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这件军绿大衣年头比他都长,袖口磨得露了白茬,领口还沾着去年冬天炖野鸡的油星子,却依旧是他抗冻的宝贝。他把鼓得快炸开的蛇皮袋往肩上又扛了扛,袋口露出半张黄符的角,晃悠着蹭过面前的小土坟。
坟头插着块歪歪扭扭的木头牌,是他用烧火棍烫的字:恩师吴老六之墓。
“师父啊师父,”柱子吸了吸冻出来的清鼻涕,鼻涕泡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刚冒头就冻成了小冰粒,“您老倒是走得痛快!临了留张破欠条,还扯啥‘出马仙传承要靠你’,我看您就是当年跟人打麻将输了钱,不好意思说,让徒弟我来顶雷!”
他从大衣内兜掏出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小包,小心翼翼展开——里面是张快碎成渣的黄纸,毛笔字洇得晕晕乎乎,“欠香火钱五千块,借款人王美丽,地址:市里凯旋金府b座666”,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押。旁边躺着个锈得连刻度都瞅不清的老罗盘,指针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转得没个准头,指东能偏到西。
“王美丽……这名儿听着倒娇俏,指不定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儿。”柱子把欠条按回油纸包,又蹲下来给坟头添了把雪,“您放心,五千块我指定要回来!顺便在城里瞅瞅,能不能整个营生——挣了钱就娶个屁股大的媳妇,给老张家续上根儿,省得您在底下还惦记。”
他“噌”地站起身,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鞋底的雪沫子溅得老高。长白山脚下的老张家屯,他活了二十五年,最远就去过镇上赶集,见过最大的车是拉化肥的三轮。可现在,为了那五千块“巨款”(在他眼里比卖十只野猪还多),也为了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喊的“重振出马仙”,他必须进城了。
“城里的妖魔鬼怪听着!”柱子往手心啐了口唾沫,运了口气往空旷的山谷里喊,“你张铁柱爷爷来啦!都给我老实点,别撞道爷枪口上!”
话音刚落,头顶“嘎——嘎——”传来两声嫌弃的叫,三只乌鸦扑棱着黑翅膀飞走,还掉了坨鸟屎在他脚边。
柱子缩了缩脖子,有点讪讪的:“这扁毛畜生,真不给面儿!”
绿皮火车晃悠了七八个小时,最后“哐当”一声停在站,柱子跟着人流挤出去,刚站稳就傻了眼。
天爷!这楼咋跟戳破天的金箍棒似的?一辆接一辆的车“嗖嗖”从眼前过,比师父当年骑的二八大杠快十倍!还有街上的人,一个个低头盯着手里的小亮片片(手机),撞了他胳膊肘都不抬头,嘴里还“嗯嗯啊啊”的,跟被勾了魂儿似的。
他背着蛇皮袋,逢人就问“凯旋金府咋走”,腿都走酸了,才瞅见那气派的大门——大理石柱子亮得能照见人影,门口保安穿的制服比村长的中山装还挺括,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扫得他浑身不自在。
“哎!那扛蛇皮袋的!”保安隔着老远就喊,手还往旁边指,“收破烂去后门!咱这凯旋金府不是你瞎逛的地儿!”
柱子立马不乐意了,把蛇皮袋往地上一墩,震得袋里的罗盘“哐当”响,胸脯一挺:“你哪只眼瞅见我收破烂?道爷我是来办事的!找王美丽!b座666!”
保安慢悠悠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遍,嘴角撇得能挂油壶:“找王总?就你?有预约吗?知道王总啥身份不?”
“预约?讨债还要预约?”柱子急了,从兜里掏出欠条往保安眼前递,“你瞅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欠我师父五千块,今天必须还!”
保安扫了眼欠条,笑得更嘲讽了:“还王总欠你钱?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再在这儿捣乱,我直接把你轰出去!”说着就伸手要推柱子。
柱子这暴脾气上来了,可脑子里突然蹦出师父的话:“出门在外,先讲道理,再讲德行……实在不行再动手,别让人说咱出马仙欺负人。”他深吸口气,小眼睛一眯,跟扫描仪似的扫了保安一遍——嚯!印堂黑得跟抹了锅底灰,鼻梁子泛着青,疾厄宫那一块儿还透着股子晦气,这不是要遭罪吗?
“哥们儿,”柱子往旁边挪了步,压低声音,“我劝你别动手,你今天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滚犊子!”保安撸起袖子就要怼他,唾沫星子都溅到柱子脸上,“你他妈咒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柱子赶紧往后跳,手往蛇皮袋里摸——想掏张符出来镇镇场子,嘴里还念叨:“老仙儿帮帮忙,显个灵,让这哥们儿信我……完事儿我给你整俩酱肘子!”
可他体内那尊“馋嘴仙”半点动静没有,估计是嫌酱肘子不够香,还在睡大觉。
眼看保安的手就要碰到他,柱子急中生智,指着保安的鞋:“哎!你鞋带开了!”
保安下意识低头,就在这一秒——旁边突然窜出个滑板车,“嗖”地擦着柱子裤脚飞过去,“哐当”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保安小腿肚子上!那力道,听得柱子都替他疼。
“哎呦我艹!”保安抱着小腿蹦得跟个弹簧似的,脸都拧成了麻花,嘴里骂骂咧咧:“谁家小兔崽子!没长眼啊!”
柱子赶紧把符纸塞回去,对着空气作揖:“多谢老仙儿给面儿!”转头又冲保安挑眉:“你看,我刚才咋说的?不听道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保安又疼又懵,看着柱子的眼神都变了——刚才那一下,可不就是“血光之灾”?
柱子趁热打铁,往前凑了步,声音压得更低:“你这灾还没完呢,今天下班别走红绿灯东边那条路,不然……”他手指头在脖子上比划了下,眼神跟深潭似的,“轻则断根肋骨,重则……”
其实他就瞅着保安印堂黑,具体啥灾全靠瞎编,可这巧合赶得太巧,保安的脸瞬间白了。
“大……大师!”保安立马换了副嘴脸,搓着手赔笑,“刚才是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王总就在那栋楼,顶楼复式,不过她这人……脾气爆,您可得小心点。”
柱子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得稳如老狗,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嗯,知晓了。道爷我去去就回。”
他扛起蛇皮袋,迈着四方步往里走,心里琢磨:这城里人防备心也太差了,随便忽悠两句就信了,五千块稳了!
刚走没两步,肚子“咕噜”一声响得跟打雷似的。柱子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眼瞅着小区外“刘罗锅铁锅炖”的招牌——蒸汽裹着肉香飘过来,馋得他口水都快流到下巴。
“嗐,”他停下脚步,转头就往饭店走,“讨债哪有吃饭急?先整只大鹅,炖得油汪汪的,就着贴饼子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王美丽掰扯!”
至于那“不好惹”的王美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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