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口,红二十一师师部。
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混合着红土被翻炸后特有的焦灼气息,从观察孔和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入指挥部,提醒着在座的每一位指挥员,战争的巨兽已然张开血盆大口。
秋成站在那张简陋的木桌前,双手撑着桌沿,身躯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面前三位团长和副参谋长赵文启。马灯的光晕在他坚毅的脸庞上跳跃,映照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与力量。
“同志们,”秋成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敌人的‘问候’,我们收到了。”
他略微停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随即下达了明确的作战指令:
“根据敌情变化和我们的防御纵深,我命令:各团,以整编后的主力战斗连为单位,轮流上前沿阵地!”
“杨团长,”他看向六十一团团长杨汉章。
“到!”
“六十一团,派驻第一战斗连,立即进入西线主阵地群,六十一团负责右翼河谷及相连山脊的防御!”
“是!”杨汉章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
“马团长,”秋成的目光转向六十二团团长马良俊。
“到!”
“同样,派驻第一战斗连,立即进入中央主阵地群,六十二团扼守核心山脊线及枢纽地带!,你的压力最小,主要是防炮,敌军没有拿下河谷阵地,一般不会攻击你,所以你的连要时刻准备支援两侧”
“明白!”马良俊沉稳点头,眼神坚定。
“孙团长,”最后,他看向六十三团团长孙永胜。
“到!”
“六十三团,派驻第一战斗连,立即进入东线主阵地群,负责左翼河谷及相连坡地的防御!”
“保证守住阵地!”孙永胜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
“记住,”秋成强调道,“每个团,每次只上一个主力连!其余各连,作为二线预备队,在后方预设阵地隐蔽待命,抓紧时间休息、补充、总结。我们要用车轮战,耗干92师这头疯牛的力气!各连在阵地上坚守两个时辰,视战况激烈程度,由你们团长决定是否轮换!总之,既要顶住敌人,也要保持部队的持续战斗力!”
“是!”三位团长异口同声,对代师长清晰的轮换部署心领神会。
这时,副参谋长赵文启上前一步,开始汇报空袭后的损失情况,他的语气沉重:
“代师长,各位团长,根据各团初步统计上报,清晨敌机两轮轰炸,我军阵地工事损毁较为严重,多处战壕被炸塌,沙袋工事被摧毁,预设的假火力点也被炸掉了几个。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得益于昨日抢修挖掘的防炮洞(猫耳洞),部队人员损失被降到了最低!大部分战士在空袭时及时躲避,有效避免了伤亡。初步统计,全师……牺牲十三名战士,多为工事直接被命中或防炮洞坍塌所致。另有六名重伤员,已紧急送往后方卫生队抢救;轻伤十五人,经过简单包扎,大多仍可坚持战斗。”
他顿了顿,总结道:“总的伤亡,接近一个排。这在敌人如此猛烈的空袭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没有那些防炮洞,以往我们的伤亡要翻好几倍。”
听到这个数字,指挥部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革命的同志。秋成的拳头悄然握紧,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旋即被更深的决然取代。
“同志们,”他沉声道,“牺牲的同志,是我们二十一师的英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这笔账,我们要牢牢记住,要向薛岳、向梁华盛,加倍讨还!”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蕉坑方向,分析道:“早上轰炸了两轮,敌机应该暂时不会来了。南城机场不是他薛岳家开的,江西、福建这么大战场,蒋介石的飞机还得去别的地方显摆。所以,我们今天要面对的主要是地面攻击——步兵冲锋,以及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的步兵炮和迫击炮!当然了,防患于未然睡必然的,防空警戒也不能停。”
他看向赵文启:“文启同志,你把我们掌握的92师情况,再跟大家明确一下。”
“是!”赵文启拿起笔记本,语速清晰地介绍起这个强劲的对手:
“敌军第92师,师长梁华盛,是蒋介石的中央军嫡系,装备精良,士气正旺。其核心编制为两旅四团制,总兵力约八千人。”
辖二七四、二七六两旅,二七四旅长徐荣光,辖五四七团,团长辜我,五四八团,团长蒋宏伟;第二七六旅旅长林卧薪,辖五五一团,团长何元恺,五五二团,团长张新
他详细列举其装备,每说一项,都让在场的红军干部感到沉甸甸的压力:
“步枪:主力为仿德制的毛瑟步枪,每个步兵连配备八十余支,无论是射程、精度还是可靠性,都远胜于我们的杂式步枪。
轻机枪:每个步兵连配备9挺仿捷克Zb-26式轻机枪,火力持续性很强。
重机枪:营属机枪连配备6挺民二四式重机枪,能形成压制性的交叉火力。
迫击炮:团级配备迫击炮连,营级也可能有迫击炮排,装备82毫米迫击炮,对我们威胁极大。
山炮\/野炮:其师属炮兵团(或营)很可能配备了75毫米山炮或野炮,射程远,威力足,是我们的阵地的最大威胁之一。
此外,他们还拥有完整的师直属特种部队,包括工兵营、通信营、辎重营等,保障能力很强。”
听完赵文启的介绍,指挥部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敌我双方在装备上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秋成看着指挥所内一时沉寂的指战员们,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硝烟,还有面对强敌时那份沉甸甸的压力。他理解这种沉默,敌人的强大是客观事实,但他更相信人的力量。
他没有激昂地挥臂,也没有拔高音量,只是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桌边,目光平和地扫过杨汉章、马良俊、孙永胜、赵文启等人的脸,语气沉稳地开了口,像是在和大家拉家常,又像是在回忆一段共同的过往。
“同志们,”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想着对面那些枪炮,心里是会觉得沉,是吧?这没什么,是人都会掂量。可咱们掂量完了,得回头看看,咱们自己是谁,咱们是为什么站在这里的。”
他微微停顿,让话语慢慢渗入人心。
“咱们这里,在座的,包括外面阵地上的每一个战士,有几个是生来就吃着白米饭、穿着绸缎衣的?没有。咱们大多数人,以前是给地主老财扛长活的,是山里刨食都吃不饱的,是受了冤没处说理的。是活不下去了,才提起了梭镖、大刀,跟着红旗,闹起了革命。”
他的话语带着回忆的温度,勾起了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共鸣。
“革命为了啥?说大了,是为了天下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说小了,就是为了咱们自己,为了爹娘姐妹,为了后代子孙,不再受咱们受过的那些苦,不再遭咱们遭过的那些罪。这个道理,简单,也实在。”
“现在,敌人仗着枪好炮多,想把咱们这股火扑灭,想把咱们重新按回泥里去。咱们答应吗?”他目光扫过众人,不需要回答,答案写在每一双逐渐燃起火焰的眼睛里。
“咱们不答应。”秋成自己回答了,语气斩钉截铁,却依旧平实。“咱们手里的家伙是不如人,可咱们的心气比他们高,咱们的道理比他们正!咱们是为自己、为亲人、为千千万万受苦人打仗,他们是为啥?为的是升官发财,为的是欺压百姓。这仗,还没打,道理就在咱们这边!”
“装备差,咱们就用脑子补,用勇气补,用咱们对这片山、这片水的熟悉来补。咱们红军,从井冈山一路走到现在,靠的不是装备,是这股子不怕死、敢拼命,还要讲方法、动脑筋的劲儿!”
他最后看着大家,眼神里是信任,也是嘱托:“眼前的困难是大,可比起咱们闹革命之初,赤手空拳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至少,咱们手里有枪了,有同志了,有苏区的乡亲们在背后支持咱们。只要咱们自己稳住,心齐,办法总比困难多。记住,咱们在这里多顶住敌人一天,中央和主力就多一分准备的时间,咱们的苏维埃就多一分希望。”
“是!”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在略显沉闷的炭火里吹进了一股清风,让火焰重新明亮、旺盛起来。指战员们脸上的凝重未消,但眼神已然不同,那里面重新凝聚起坚定和战斗的渴望。他们默默向秋成敬礼,转身大步离开指挥部,走向各自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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