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随杨术旺进入这处隐藏于戈壁深处的绝密研究所，路宇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座由尖端技术与国家需求交织而成的巨大宝库。
起初，他或许还带着几分陪伴妹夫和开拓眼界的想法，但是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技术狂热所取代。
尤其是在杨术旺系统地剖析了电子对抗吊舱残骸，并在黑板上勾勒出那个令人心潮澎湃的、基于未来芯片技术的国产化电子战平台蓝图之后，路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
他原本在电机厂就展现出对技术的浓厚兴趣和扎实功底，但是电机技术更多关乎能量转换与机械控制。
在这里，在雷达和电子对抗的领域，他接触到的是一个更加无形，却更加诡谲和充满博弈的战场——一个属于电磁波的，无声却生死攸关的维度。
于是，研究所那间规模不大，收藏了大量内部技术资料和缴获装备分析报告的资料室，成了路宇的新家。
他几乎把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泡在了里面。
厚重的、散发着油墨和旧纸张味道的技术手册，密密麻麻写满外文符号的分析报告，还有那些字迹潦草却充满智慧的研究笔记，都成了他贪婪汲取知识的源泉。
他像一块干燥了太久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雷达原理、信号调制、电磁散射、干扰与抗干扰的一切知识。
遇到难以理解的概念和复杂公式，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畏难，而是直接抱着厚厚的资料，冲到杨术旺暂时居住的宿舍或者正在工作的车间。
“妹夫！妹夫！你快给我讲讲，这个‘相位阵列天线’的基本原理，是不是通过控制每个辐射单元的相位差，来实现波束的电子扫描，从而取代笨重的机械转动？”
路宇顶着一头乱发，眼睛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将一本翻到快散架的英文原版技术报告摊在杨术旺面前。
杨术旺刚结束一轮对基地老旧发电机的“优化改造”，正计算着到手的手工费，盘算着离下一个“小目标”还差多少，就被路宇逮个正着。
他看着这位准大舅哥近乎狂热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记本。
“原理没错。”
杨术旺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简单画了几个辐射元和相位控制器，道：“关键就在于移相器的精度和响应速度，以及背后庞大的计算能力来实时计算波束指向所需的相位。”
“这东西，理论上很美，但是对元器件和算力的要求，现在对我们来说是天方夜谭……”
路宇迫不及待地打断他，指着报告上的一个框图，道：“那天方夜谭也得先知道天在哪儿！”
“你看这里，他们用的还是模拟移相器，体积大，精度差。”
“如果我们能用数字方式，比如用你说的那种未来芯片直接产生特定相位的信号……”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刚刚萌生的，基于杨术旺之前透露的数字信号处理概念的大胆设想。
杨术旺有些惊讶地看着路宇。
这家伙的悟性和举一反三的能力确实出众，仅仅凭借一些概念性的指引和有限的资料，就能触类旁通，想到数字波束形成的雏形。
这已经摸到了后世先进雷达技术的门槛了。
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
“妹夫，这种‘频率捷变’雷达，它的接收机是怎么快速跟上发射机频率跳变的？”
“妹夫，噪声干扰和欺骗式干扰，在信号层面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如果我们要设计一个能同时产生多种干扰样式的发生器，硬件架构上……”
“妹夫！你看这份关于敌方机载雷达的分析，它的脉冲重复频率似乎是参差调制的，这种模式对测距测速有什么影响？我们的抗干扰策略应该侧重哪方面？”
路宇的问题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具体，甚至开始尝试着提出一些自己的稚嫩充满想象力的技术方案。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知识，而是主动参与到思考和设计中来。
杨术旺虽然时常被路宇这种勤学好问打扰了赚钱和休息，但q内心深处，他对路宇的这种状态是欣赏欣慰。
他需要一个能够理解他思路，并能将他带来的超前理念与当前实际相结合的人。
路宇，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他有技术背景，有学习热情，更重要的是，他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于是，杨术旺也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路宇。
他不仅详细解答路宇的问题，还会引导他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技术路径的选择、系统工程的权衡，以及如何将未来的概念逐步拆解成当前可以着手研究的技术课题。
不知不觉间，路宇的身份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跟随参观的家属，而是成了杨术旺在基地内部进行各项技术探讨、方案论证时，最常待在身边的技术助理。
杨术旺去和老陈讨论潜艇降噪的后续材料问题，路宇会拿着本子跟在后面记录，并时不时从电子系统的角度提出振动传感器布放的建议。
杨术旺被邀请去参加关于雷达发展的内部研讨会，路宇也能就信号处理环节发表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
虽然这些看法大多源自杨术旺平时的点拨，但是经过他的消化和转述，往往更能被当下的技术人员所理解和接受。
基地里的人也都习惯了这对组合。
提到杨工，往往就会想到他身边那个对技术充满狂热、问题不断的路宇。
有些人私下里开玩笑，说路宇像是杨术旺的人形外挂接收器，拼命地想从杨术旺那里下载那些超前的知识。
只有路宇自己知道，他接触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但是，即便是这冰山一角，也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沉浸在雷达波的诡谲变幻中，沉醉于电子对抗的谋略博弈里，他仿佛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由他和杨术旺，以及无数同仁共同努力下，战鹰将装备上自主生产的、锐利无比的电子鹰眼和坚固的电磁盾牌。
这种参与创造历史，填补国家空白的使命感与成就感，让他废寝忘食，让他甘之如饴。
技术狂热的火焰，在路宇心中越烧越旺，而杨术旺，就是那个不断为他添加优质燃料的人。
他甚至觉得，这次戈壁之行，比他过去在电机厂的所有岁月加起来，都要精彩和充实百倍。
他已经开始琢磨，等回到滦州县，该如何说服老爷子，把他正式调到即将成立的红星电子厂，专门从事雷达和电子对抗相关的研究了。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跟着妹夫，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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