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的冬季广交会，对于滦州县代表团来说，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
依旧是周建国带队，携带着红星电风扇厂的最新款产品，红星钟表厂试制成功的手表样品，以及一批新设计的带有卡通动物形象的闹钟，雄心勃勃地奔赴广州。
然而，一到会场，周建国和团队成员的心就凉了半截。
展馆里，售卖电风扇的摊位比去年多了近一倍！
电风扇排成了一条街！
更让他们血压升高的是，不少厂家的电风扇产品，从外观上看，几乎和他们红星电风扇厂的畅销型号一模一样！
显然是进行了细致的测绘和模仿。而且，这些仿制品的价格，定得极低，明显是打着价格战的主意。
“他娘的！这帮人……”
一个年轻的业务员气得脸色通红，差点当场骂出来。自己厂里辛辛苦苦搞研发、优化工艺，别人倒好，直接照搬，还压价竞争。
周建国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他早就听杨术旺预言过。
“咱们的电风扇火了，肯定会有兄弟厂跟着学，外形这东西，防不住。”
杨术旺当时还安慰他们，关键是核心技术——电机。
别人的电机性能、效率和耐用性，短期内肯定跟不上。
道理都懂，但是亲眼看到自家精心设计的产品被如此赤裸裸地抄袭，心里那股憋屈和怒火，还是难以抑制。
还好，市场的检验是公平的。
那些外观仿制得再像的电风扇，一旦接通电源，运行起来，差距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有的噪音明显偏大，像是里面藏了只蜜蜂；有的风力软绵无力，调档位时甚至会出现卡顿；还有的运行一段时间后，电机部位就烫得吓人。
而红星电风扇，凭借其来自杨术旺优化图纸，由路振民老爷子严格把控的电机厂生产的高品质电机，运行起来平稳安静，风力强劲且均匀，耐用性更是经过市场考验。
一些注重品质和使用过的老客户，以及一些眼光挑剔的外商，在经过仔细比较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红星牌。
虽然市场份额受到挤压，价格也不得不进行了一些调整，但是红星电风扇凭借过硬的核心品质，还是拿下了一批数量可观的订单，稳住了阵脚。
真正让滦州县代表团在广交会上扬眉吐气的，甚至引发轰动的，是两款新产品——红星手表和卡通闹钟。
红星手表的设计，融入了杨术旺来自后世的简约、大方理念，表盘清晰，指针优雅。与当前市面上主流略显繁复笨重的手表风格迥异，却意外地符合许多外宾的审美，给人一种精致现代的感觉，立即吸引了大批关注和询价。
而那批印着憨态可掬的熊猫、灵动小鹿等卡通形象的闹钟，更是成为了展会上的明星。
在这个物质和精神产品都相对匮乏的年代，这种充满童趣和设计感的小物件，瞬间俘获了众多外商，特别是那些做礼品和文具生意客商的心。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其火爆程度甚至超过了电风扇。
杨术旺的预言再次成真。
广交会上，那些试图通过模仿外观，压低价格来竞争的电风扇厂，在红星牌电机品质的碾压下，纷纷败下阵来。
他们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外壳，而在里面那颗心脏。
广交会尚未结束，一封封盖着各地轻工局、工业局大印的公函，就如同候鸟般飞向了滦州县。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希望组织考察团，到红星电风扇厂、红星电机厂“学习取经”、“交流经验”。
面对这些汹涌而来的取经请求，罗锦松有些拿不定主意，找来杨术旺商量。
技术扩散太快，会不会影响滦州县自身的优势？
杨术旺的反应却出乎罗锦松的意料。
杨术旺随意的摆摆手，语气轻松，道：“给！他们要什么技术资料，只要不涉及最新的军工部分，都可以给！”
“电风扇的图纸，电机的原理图、工艺要求，甚至我优化过的部分，都可以复制给他们。”
罗锦松愣住了，问道：“杨术旺同志，这……这可是咱们的核心竞争力啊！就这么给出去了？”
杨术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绝对的自信，道：“罗县长，您放心。我敢给，是因为我肯定，他们拿回去，他们的电机厂也造不出来！”
他进一步解释道：“电机性能的提升，不仅仅是图纸的问题。它涉及到矽钢片的材质、漆包线的纯度、绝缘材料的性能、轴承的精度、装配环境的洁净度，还有最关键的——加工机床的精度！”
“咱们电机厂的设备，是路老爷子带着我们，一点一点优化改造出来的，很多关键工序的精度，不是他们那些老旧设备能达到的。”
“这就好比给了他们一份满汉全席的菜谱，但他们手里只有一口生锈的铁锅和几把钝刀，根本做不出那个味儿！”
杨术旺很想直接说，外挂那部分不讲道理，就是最好的技术锁。
果然，第一批来自兄弟省份的电机厂考察团兴冲冲地来了，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技术资料，如获至宝。
但是，回去之后没多久，就陆续偃旗息鼓了。
不是他们不想造，实在是基础工业底子跟不上，按照图纸要求，很多零件他们的设备根本加工不了，或者精度达不到要求，材料也不合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先进的图纸在他们手里，几乎成了一堆废纸。
接着，又有不信邪的机械厂考察团来了。
他们不信邪，觉得是电机厂的人水平不行，打算直接从源头的加工设备学起。结果到了滦州县机械厂，他们看到的景象让他们更加迷茫甚至沮丧。
滦州县机械厂的机床，很多看起来比他们厂的还要老、还要旧！
上面甚至还能看到不同厂家、不同年代的铭牌，活像一个机床博物馆。
可就是这些老家伙，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却高得令人咋舌。
他们围着那些经过杨术旺和工人们魔改过的机床研究了半天，除了觉得一些机械结构似乎更合理、润滑保养做得极好之外，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那些最核心的、来自于【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的优化参数、装配技巧和微调经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早已融入了机械厂老师傅们的肌肉记忆和日常操作规范中，根本无法通过简单的参观和学习被复制。
看着那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考察团，罗锦松终于彻底明白了杨术旺的底气所在。
他指着杨术旺，忍不住笑骂道：“好你个杨术旺！原来你早就挖好了坑！表面上大方分享，实际上是有恃无恐！你就是只老狐狸！”
杨术旺嘿嘿一笑，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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