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默睁开双眼，额角竟已布满冷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下意识地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光洁如初，伤痕早已被她治愈。
转头，看向角落熟睡的李慕婉。他第一次，对自己留她在身边的初衷，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真如心魔所言，从净池初遇的那一眼开始，所有的“佛渡有缘”“因果使然”，都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
真正的缘由，是他对她动了……凡心？
他坐在蒲团上，凝视着窗外漫长的黑夜，直到天际泛起微白。
戮默起身，整理袈裟，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李慕婉，停留片刻后，又迅速移开目光，推门而出，朝着戒律院的方向走去。
戒律院，位于灵隐寺西侧。
玄苦大师听闻戮默前来，有些意外，尤其是在昨日大战之后，戮默本应好好修养，却如此早地来到这里。
“佛子清晨前来，所为何事？”玄苦大师沉声问道。
戮默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玄苦师叔，弟子昨日为退妖王，动用诛魔印，破杀戒，佛力染尘，心绪不宁。特来戒律院，请求入寒石窟面壁思过，直至心境清明为止。”
玄苦大师瞳孔一缩。
寒石窟！那是戒律院惩戒犯下重戒弟子的地方，洞内寒气刺骨，更有历代高僧布下的阵法，能放大心魔，考验道心，寻常弟子进去半日便苦不堪言。
戮默竟主动要求去那里？玄苦大师看了戮默一眼。
他隐约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绝不仅仅是因为杀戒。莫非与后山那个莲花妖有关？佛子是想借此……斩断什么？
无论原因是什么，戮默主动前来受罚，符合寺规，他无法拒绝。
“既如此佛子请随我来。”玄苦大师叹了口气，转身引路。
寒石窟入口狭小，阴风阵阵。洞内光线昏暗，石壁上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佛子，此地……”玄苦大师还想叮嘱几句。
戮默却已经走入洞中深处，寻了一处光滑的石台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有劳师叔。未得我允，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玄苦大师见状，退出洞外，命弟子严守洞口。
石门缓缓关闭，洞内陷入黑暗与死寂。
戮默开始诵经，试图驱散寒意，镇压心魔。
他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足以将那个不该存在的影子从心中彻底抹去。
然而，他错了。越是压抑，越是刻意去遗忘，那个身影反而越发清晰。
“为何要压？”心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承认它，面对它。那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逃避，只会让它在你心里扎根更深。”
“闭嘴！”戮默在心中厉喝。
一天，两天……
戮默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第三天夜里，戮默停止了诵经。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任由寒意侵袭，任由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流转。
他想起很久以前，师尊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戮默，你天生佛骨，注定肩负大任。但需谨记，佛法是船，能渡苦海，却渡不了……心甘情愿的沉沦。”
当时他不解，如今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缓缓睁开眼，起身走向洞窟出口。
守在洞外的弟子见到他出来，连忙行礼。
“佛子，您……”
“无事。”戮默淡淡打断，“我回去了。”
他步出戒律院，走向后山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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