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生值班室里，许兴文刚完成一台急诊手术的记录，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安正原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心脏造影图像，忍不住笑了。
“你这强迫症，连手术记录都要排版得跟论文一样。”
许兴文头也不抬：“这叫专业严谨。哪像你，上次的小儿外科会诊记录，错别字多得像是用脚打的字。”
“胡说！我那是……”安正原话说到一半，突然盯着许兴文的键盘，“等等，你这键盘……”
那是一把厚重的机械键盘，深蓝色键帽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空格键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卡通贴纸——一个拿着剑的像素风小人。
许兴文下意识想盖住键盘，但安正原已经抢了过去。
“我的天，你还留着这把键盘？这不是大学时我们宿舍‘镇舍之宝’吗？”
记忆像被按下了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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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秋天，首尔大学医学院男生宿舍301室。
“兴文！快来！我这边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李翊晙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楼层。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正在塔下被三个敌人围攻。
“让你别浪别浪，非要过河道！”许兴文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他正盘腿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同样的游戏界面——英雄联盟。
这是游戏刚在韩国正式运营的第二个月，已经像病毒一样席卷了大学校园。
“救命啊兴文哥！”李翊晙的游戏角色血量见底。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地图阴影处闪现而出。
许兴文操作的英雄——刀锋意志·艾瑞莉娅，以惊人的速度切入战场。精准的q技能击杀残血小兵刷新冷却，瞬间位移到敌人脸上，w技能真实伤害开启，平A接E技能眩晕，再一个q收掉第一个人头。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十秒钟，三杀。
李翊晙的屏幕变成黑白，但他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漂亮！兴文你这操作可以去打职业了！”
宿舍门被推开，金俊完抱着两桶泡面走进来，瞥了眼屏幕：“又带翊晙这个菜鸟上分？许兴文，你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多看两篇论文。”
“这叫劳逸结合。”许兴文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带领己方队伍直推对方高地。
安正原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凑过来看：“你们还在玩这个？今天妇产科的杨硕亨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补刀’，我还以为是什么新手术术语。”
全宿舍爆笑。
就在这时，宿舍门又被敲响。蔡颂华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摞厚重的医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四个大男生围在电脑前大呼小叫。
“教授让我通知，明天八点神经内科小测验，范围是上周讲的全部脑血管疾病。”她顿了顿，看向许兴文，“还有，许兴文同学，你的《心脏外科导论》作业截止日期是今晚十二点。现在十一点四十。”
“什么？！”许兴文猛地站起来，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差点掉地上。
李翊晙幸灾乐祸：“我们的‘联盟之王’要陨落了？”
“闭嘴！”许兴文迅速退出游戏，打开文档，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开始疯狂敲打。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又快又稳，像极了他在游戏里精准的操作节奏。
十一点五十五分。
许兴文点击提交，长舒一口气。
安正原探头看了看他的键盘：“你这手速……不打游戏真浪费了。说真的，你这键盘哪买的？声音吵得要死，但用起来好像很顺手。”
“定制版青轴。”许兴文宝贝地擦了擦键盘，“每个按键的力度反馈都调整过，适合快速连击。玩艾瑞莉娅的时候，qAqA的连招手感特别好。”
金俊完翻了个白眼：“医学生谈论键盘手感，真是时代的悲哀。”
“那也比你强。”李翊晙反击，“上次俊完偷偷玩我的号，用寒冰射手打了0杀8死，被人举报是演员。”
“那是网络延迟！”
“延迟到技能都放反方向？”
两人开始斗嘴，许兴文则重新登入游戏。屏幕亮起的瞬间，好友列表里弹出一条邀请——来自一个Id叫“SNSd_Yoona”的玩家。
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安正原问。
“没什么。”许兴文点击接受邀请，进入组队房间。
队伍语音里传来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声：“兴文？是你吗？我是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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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学时你就和林允儿一起打过游戏？”
现在的时间线里，安正原饶有兴趣地摆弄着那把旧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许兴文抢回键盘，轻轻擦拭空格键上的贴纸：“就打过几次。她那时候刚出道不久，行程间隙想放松一下，不知道从哪听说我在玩这个游戏。”
“然后呢？你带她上分了？”
“她玩得……很有创意。”许兴文露出怀念的笑容，“选个琴女辅助，不看地图，不听指挥，就跟着我的英雄到处跑。我打野她就蹲草丛里给我弹加速，我上线她就站后面加血。金俊完当时在旁边看，气得说‘这辅助比翊晙还菜’。”
安正原大笑：“这话要是让李教授听见，他能跟你急。”
窗外传来凌晨两点的钟声。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机械键盘被轻轻按压发出的咔嗒声。
“其实那时候挺快乐的。”许兴文突然说，“手术、考试、论文的压力那么大，但回到宿舍，几个人挤在一起打游戏，为了一个人头大呼小叫，为了输赢互怼……简单得很。”
安正原点点头，表情也柔和下来：“是啊。现在虽然都当上教授了，但反而很难有那么纯粹的快乐了。每个人都要负责，要带学生，要做研究，要面对生死……”
“但游戏还在。”许兴文敲了敲键盘，“人也在。”
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安正原接起，听了几句后表情严肃起来：“小儿急诊，我马上过去。”
他起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把键盘：“下周休假，要不要叫上翊晙他们……再开一局？我最近练了打野，说不定能赢你一次。”
许兴文挑眉：“就你？安正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那操作，玩个猫挂在我身上我都嫌重。”
“呀！许兴文！”
两人相视而笑，那笑容里有着二十多岁和三十多岁的重叠影子。
安正原离开后，许兴文打开电脑，下意识地登录了那个多年未用的游戏账号。好友列表一片灰暗，只有最顶端的一个Id还亮着——“SNSd_Yoona”，显示正在游戏中。
他盯着那个Id看了很久，最终没有点击邀请。
有些东西适合留在回忆里，就像这把键盘，就像大学宿舍里那些喧闹的夜晚。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手术台上跳动的心脏，医院走廊里匆忙的脚步，还有那个在舞台上发光，却愿意为他蹲在草丛里弹琴加血的女孩。
许兴文关掉游戏，重新打开患者的病例档案。手指落在键盘上时，那熟悉的咔嗒声仿佛在说：联盟之王已经退隐，但许兴文教授的手术，现在开始。
值班室外，凌晨的首尔依旧灯火通明。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电脑屏幕前，林允儿看着灰暗的好友列表中那个突然亮起又暗下去的名字，轻轻笑了笑，继续手中的游戏。
她的琴女依旧玩得很有创意——不看地图，不听指挥，只是跟着队友，在虚拟的峡谷里，弹奏着一首只有自己懂的旋律。
那是关于青春，关于记忆，关于某个曾经在游戏里对她说“跟紧我，我带你赢”的少年的，永不褪色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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