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雨第一次参加地下舞会，是在冬至前最长的那个夜晚。
她裹紧借来的貂皮披肩，跟随戴银色面具的引路人穿过三道暗门。潮湿的走廊尽头突然展开一个圆形大厅，水晶吊灯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十二对旋转的舞者身上。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礼服袖口别着不同颜色的山茶花——这是暮夜圆舞的规矩：花朵颜色代表你今晚想成为的人。
红山茶代表复仇，白山茶代表遗忘。引路人递给她一朵靛蓝色山茶，你选什么？
林暮雨将蓝花别在领口。三个月前，姐姐从这个舞会回来后就失踪了，只留下一本写满密码的舞谱和半张烧焦的照片。照片里，姐姐戴着孔雀羽面具，正与一个别着红山茶的男人跳探戈。
小提琴突然变调，舞伴轮换的间隙，有人握住她的手。男人戴着乌鸦面具，领口的红山茶鲜艳欲滴：第一次来？声音像砂纸磨过丝绸。
林暮雨的背脊绷紧——这声音与姐姐录音笔里的一模一样。那支录音笔藏在姐姐的舞鞋里，最后一段录音是慌乱的脚步声和这句：蓝山茶在第三支舞后凋谢...
听说这里能找到寻常日子找不到的东西。她故意让裙摆扫过对方裤脚，果然看见他右脚不自然地僵直——和姐姐日记里写的跛足绅士吻合。
男人低笑：比如消失的舞伴？他手指突然用力，你和她跳一样的舞步。
圆舞曲进入高潮，水晶灯开始旋转。林暮雨趁机踩向他的右脚，在他吃痛松手时滑入人群。按照姐姐的密码本记载，第三支舞开始后，东侧帷幕后会出现暗门。
果然，当《蓝色多瑙河》响起时，天鹅绒帷幕掀起一角。林暮雨溜进去，发现是条通向地下的螺旋楼梯。台阶上散落着各色山茶花瓣，在昏暗壁灯下像干涸的血迹。
地下室堆满古旧留声机，中央有架盖着黑布的三角钢琴。林暮雨掀开黑布，琴盖上刻满名字——最新的是林朝露，2023.9.21，姐姐失踪那天的日期。
选蓝山茶的都爱多管闲事。
乌鸦面具的男人堵在门口，跛脚走得比想象中快。他摘下面具，露出林暮雨在新闻上看过的脸——着名慈善家周慕言，姐姐失踪前采访的对象。
你姐姐太聪明。他抚过琴键，居然发现我的拍卖名录藏在舞谱密码里。
林暮雨后退时撞倒一座留声机，铜喇叭滚落，露出藏在底座的照片：不同年代的女孩们穿着舞裙昏迷在钢琴旁，每人胸口都别着蓝山茶。最老的照片已经泛黄，角落标注1923.冬至。
百年传统。周慕言抽出钢琴下的注射器，蓝山茶代表，而真相...
枪声比他动作更快。
林暮雨举着姐姐藏在舞谱里的微型手枪：我选了蓝山茶，但没说要当侦探。她踢翻煤油灯，姐姐的密码最后一句是：烧掉钢琴，舞会才真正开始
火焰顺着琴漆窜上天花板时，暗门突然打开。戴孔雀羽面具的女孩们冲进来，每人手里都握着枪——是这些年的蓝山茶舞者，她们一直潜伏在舞会里。
我们等新蓝山茶很久了。为首的姑娘递给林暮雨一个面具，欢迎加入暮夜圆舞
冬至正午，周宅起火的新闻铺天盖地。林暮雨站在姐姐墓碑前，放上一朵新鲜的蓝山茶。碑文是她新刻的：这里长眠着真相，和她最爱的探戈。
当晚的地下舞厅换了新地址。林暮雨别着蓝山茶站在门口，向每位入场者微笑：选红山茶还是白山茶？当跛足绅士的新接班人迟疑时，她轻声补充：或者，来朵蓝色的？
圆舞曲响起时，水晶灯照出她裙摆下的枪套。这才是暮夜圆舞真正的传统——每一朵蓝山茶凋谢，都会孕育出新的复仇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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