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从凌晨就开始下，苏巧站在甜品店门口，看着雨水顺着玻璃门蜿蜒而下，像一道道糖浆。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改成欢迎光临。
这家名叫的小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专卖栗子甜品。招牌的栗子蒙布朗是苏巧的拿手绝活——绵密的栗子泥裹着香草奶油，顶上点缀一颗糖渍栗子，像雪地里冒出的小山丘。
门铃叮咚一响，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
要一份蒙布朗。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疲惫。苏巧抬头，看见一个穿深灰色风衣的顾客站在柜台前，发梢还在滴水。他约莫三十出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明显的戒痕。
现做的要等十五分钟。苏巧系上围裙，您先坐。
男人选了靠窗的位置，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清。苏巧在操作台前忙碌，余光瞥见他时不时揉按太阳穴，像在忍受某种持续不断的疼痛。
栗子在烤箱里散发出温暖的甜香。苏巧把煮好的栗子过筛，突然听见的一声——男人倒在地上，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一份未完成的建筑设计图。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子发痒。
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医生把检查单递给苏巧，你是家属？
只是...店主。苏巧看着病床上昏睡的男人，他风衣内侧的名牌上写着林叙，建筑师。
第二天，林叙又出现在店里，手里拿着个纸袋。
昨天谢谢你。他把纸袋推过来，诊费。
苏巧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甜品设计草图。每张都标注了口味搭配和造型构思，其中一张画着栗子形状的泡芙塔，旁边写着暖栗巧心——正是她这家店名字的由来。
你怎么会......
三年前的美食杂志。林叙指了指墙上泛黄的剪报，看过你的专访。
苏巧的指尖微微发抖。那篇专访是她事业巅峰期做的，后来甜品店连锁扩张失败，丈夫卷款跑路，她只能回到老城区重头再来。
林叙每周三都会来，总是点蒙布朗，总是带着设计图。有时是甜品店的空间改造方案，有时是新品造型草图。某个雨夜，他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弧形吧台说：这样顾客能看到你制作的过程，温暖的画面比任何广告都有效。
苏巧才发现，他每次画的背景里都有个小人，系着和她一样的格子围裙。
初雪那天，林叙没出现。苏巧望着窗外发呆，直到门铃响起。进来的不是他，而是一位优雅的老妇人，戴着珍珠项链，点了两份蒙布朗。
我儿子说这是全城最好的栗子甜品。老妇人微笑，他小时候发烧，就吵着要吃糖炒栗子。
苏巧注意到她钱包里的照片——少年时的林叙站在栗子树下，笑容明亮。
他最近在赶医院的设计稿。老妇人叹气，自从离婚后，就把自己埋在工作里。
烤箱的一声，苏巧突然有了灵感。她快速揉面，在栗子泥里加了少许肉桂，塑成小小的栗子形状。成品出炉时，老妇人惊讶地看着那个迷你蛋糕——栗子壳用巧克力制成，剥开的部分露出金黄的栗子肉，上面用糖霜写着慢慢来。
请转交给他。苏巧把蛋糕装进盒子，告诉他...栗子要小火慢炒才香甜。
圣诞节前夕，林叙终于出现。他胡子拉碴，但眼睛很亮，放下一卷图纸就匆匆离开。苏巧展开一看，是张店铺改造许可，批准日期是明年春天。图纸角落粘着颗真正的栗子，壳上刻着谢谢你的小火。
新年钟声敲响时，苏巧在店门口挂起新的招牌——暖栗巧心四个字下面，多了行小字：建筑师林叙设计。玻璃窗倒映着烟花，也映出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林叙。他递来一个保温杯，热气腾腾的甜香扑面而来。
糖炒栗子。他耳朵发红，我练习了很久...
苏巧剥开一颗，栗肉金黄饱满。第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时，林叙轻声说：小火慢炒的，不着急。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渐渐靠近，像两棵挨着的栗子树，在雪地里投下温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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