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向南，千里之遥。
白玖玖与云霄一路疾行，越是靠近中原腹地，所见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
原本应是炊烟袅袅的村庄，此刻却死气沉沉。有些村子十室九空，门窗洞开，蛛网遍结，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腐臭。有些村镇的幸存者则面带惊惶，聚集在一起，用简陋的武器和符咒守卫着家园，看任何外来者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与恐惧。
路边，他们不止一次看到被魔气侵染后发狂的野兽，甚至是被魔化的凡人。这些曾经的生灵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嗜血的本能，疯狂攻击一切活物。
白玖玖出手愈发果决。金色的妖力如利刃般划破长空，精准地净化着每一处邪秽。
云霄跟在她身后，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已能沉稳地挥舞桃木剑，以纯阳真气配合着她，荡涤魔氛。他的脸上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几分风霜与坚毅。
“白姑娘，魔族之祸，已远超我想象。”一日傍晚，两人在一处破庙歇脚，云霄看着篝火，沉声道，“我们这样一路斩杀，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知道。”白玖玖正在用妖力探查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所以我们才更要尽快找到镇魂镜碎片。只要能阻止魔尊重楼复活，这一切才有终结的希望。”
她收回妖力，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竹哨，吹出了一段复杂而婉转的调子。
很快，一只灵巧的雨燕从夜色中飞来，落在她的指尖。
白玖玖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绑在雨燕腿上，低声嘱咐：“去京城城郊的别院，交给他。”
雨燕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振翅而起，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这是给那位……夜公子的？”云霄好奇地问。
“嗯。”白玖玖点头，“皇陵的碎片，需要他。”
她没有多说，云霄也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他只是默默地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眼神明亮而坚定。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无比重要，也无比正确的道路上。
又是十数日奔波，浩瀚的江水终于出现在眼前。
江畔，一座雄伟的古刹依山而建，层层殿宇在夕阳的余晖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寺顶的琉璃瓦反射着粼粼波光，本该是佛光普照，禅意悠然的圣地。
可不知为何，白玖玖看着那座金山寺，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压抑。
太安静了。
偌大的寺庙，听不到一声钟鸣，也听不到僧人晚课的诵经声。江风吹来，带来的不是檀香，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
“不对劲。”白玖玖停下脚步，神色凝重。
云霄也皱起了眉：“这寺中妖气与魔气交织，还有一股很浓重的怨气。不像是佛门清净地，倒像是个乱葬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他们隐匿身形，悄然靠近寺门。朱红色的寺门紧闭，上面贴满了已经发黑的符纸，但大多已经失效。
白玖玖绕到寺庙的侧墙，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寺内，更是诡异。
庭院里的菩提树大半已经枯死，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如同鬼爪。地上铺满了枯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大雄宝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佛像蒙尘，蛛网遍布。
整座寺庙，仿佛已经荒废了数十年。
“怎么会这样？”云霄震惊地低语，“金山寺乃江南第一大刹，香火鼎盛，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白玖玖没有说话，她的妖力感知已经散开。
寺内没有活人的气息，却有数十股阴冷的气息，盘踞在各个殿宇的阴暗角落。
“小心，这里已经被占了。”
她话音刚落，大雄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身形干瘦的老僧，提着一盏灯笼，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极为僵硬。
“两位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云霄下意识地握紧了桃木剑，挡在白玖玖身前：“你是何人？此地的主持方丈呢？”
“方丈？”老僧怪笑起来，慢慢抬起头。
借着灯笼昏黄的光，两人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如同树皮般干枯的脸，双眼的位置，却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没有眼珠。黑色的魔气，正从那窟窿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我就是啊……”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尖利的黑牙。
“找死！”云霄怒喝一声，桃木剑裹挟着纯阳真气，直刺老僧胸口。
老僧不闪不避，任由桃木剑刺入。剑尖没入他身体的瞬间，非但没有净化魔气，反而像是刺入了一团烂泥，被死死吸住。
“桀桀桀……道门的小娃娃，真气倒是纯正，正好做我的点心！”
老僧干瘦的手臂猛地伸长，漆黑的指甲如利刃般抓向云霄的心脏。
“小心！”
白玖玖身形一晃，出现在云霄身侧，五条狐尾在她身后展开，金色的妖力瞬间凝聚成一面光盾，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铛！”
指甲与光盾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五尾狐妖？”老僧的动作一滞，黑洞洞的眼眶转向白玖玖，“有点意思……正好一起留下，献给‘那位大人’！”
他猛地张口，一道漆黑的魔气光柱喷射而出。
白玖玖拉着云霄飞身后退，同时素手一扬，数道金色光刃斩向老僧。
光刃将老僧的身体切成数段，但他却没有倒下。那些断裂的身体蠕动着，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完好如初。
“没用的……”他怪笑着，“在这‘怨念法阵’里，我是不死不灭的！”
随着他的话音，整座寺庙的地面上，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盘踞在各个角落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暴涨，一个个形容可怖的僧人怨魂，从阴影中浮现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怨念法阵？”白玖玖环顾四周，立刻明白了，“你屠了全寺的僧人，用他们的怨念和魔气，布下了这个邪阵！”
“桀桀，小狐狸倒是聪明。”老僧得意地笑道，“这金山寺的水脉灵气，正好用来滋养我的法阵。等法阵大成，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也就能办妥了。”
“那位大人，是白箬莱？”白玖玖冷声试探。
“白长老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老僧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敬畏，随即又变得贪婪，“不过，等我把你们献上去，说不定大人一高兴，会把白龙洞里的宝贝，分我一杯羹……”
白龙洞！
白玖玖和云霄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沉。
果然，他们就是冲着“坤元”碎片来的！
“看来，今天必须破了这个阵。”白玖玖眼神一冷，对云霄道，“阵眼应该就在他身上。你我联手，先把他解决了！”
“好！”
云霄应了一声，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抹在桃木剑上。剑身瞬间燃起熊熊的纯阳真火。
“纯阳剑法·焚天！”
他一剑劈出，炙热的火焰化作一条火龙，咆哮着冲向老僧。
“雕虫小技！”老僧不屑地冷哼，张口喷出更浓郁的魔气，企图浇灭火焰。
就在此时，白玖玖动了。
她没有去攻击老僧，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大雄宝殿那尊蒙尘的佛像前。
“你做什么！”老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怒地大吼。
白玖玖根本不理他，她抬起手，掌心金光大盛，狠狠一掌拍在佛像的基座上！
“五尾·撼山！”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佛像连同基座一起被震得粉碎。
佛像碎裂的瞬间，藏在基座下方的一个漆黑如墨的骷髅头暴露了出来。那骷髅头七窍都流淌着黑血，正是整个怨念法阵的核心！
“不！”
老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阵眼被破，他身上的魔气开始飞速溃散，不死之身的效果也随之消失。
云霄的纯阳火龙瞬间将他吞噬。
在熊熊烈火中，他发出了最后的诅咒：“你们……休想……拿到碎片……大人……早就……布下了后手……”
话音未落，他便被烧成了灰烬。
周围的怨魂也随之发出不甘的嘶吼，消散在空气中。
怨念法阵，破。
整座寺庙的压抑气息为之一清，明亮的月光重新洒落庭院。
云霄收起剑，喘着粗气走到白玖玖身边：“白姑娘，你……你怎么知道阵眼在佛像下面？”
“猜的。”白玖玖淡淡道，“佛门圣地，却被魔气污染。最虔诚的地方，往往就是最污秽的地方。”
她看向寺庙后山的方向，眼神凝重。
“走，去白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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