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省委组织部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庄重而肃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组织部的李副部长，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中年干部，将一份红头文件轻轻推到秦赐面前。
“秦赐同志，经过组织研究决定，正式任命你为九峰县人民政府副县长、代理县长。希望你回到九峰后，能够勇挑重担，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九峰人民的期望。“
秦赐双手接过文件，触感微凉。他面色平静，内心却波澜微起。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只是身份已然不同，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感谢组织的信任，我坚决服从安排。“秦赐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一定尽快熟悉情况，全力以赴投入工作。“
李副部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秦赐同志，你的能力和胆识，组织上是清楚的。尤其是在中央巡视组借调期间的表现，可圈可点。正因为如此，组织上才决定将九峰这个重担交给你。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够迅速打开局面。“
他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也凝重了些许：“关于九峰的情况，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原县委书记章进同志，因为涉及白龙镇党委书记李娟的案子，以及随后爆出的一些...不当行为，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主要领导职务。经市委研究并报省委同意，决定免去其县委书记职务，由原县委副书记王蒙同志接任县委书记。“
说到这里，李副部长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赐：“而县长这个岗位，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王蒙同志是从省发改委下来的，宏观把握能力强；你秦赐同志基层经验丰富，闯劲足，敢于碰硬。省委希望你们这个新班子能够吸取教训，重整旗鼓，尽快稳定九峰的局面，带领九峰重回发展的正轨。“
秦赐心中了然，果然如此。章进果然已经倒台，而他将与空降的王蒙书记搭班子。这个组合，无疑是省委在九峰“地震“后的一次重要人事布局。
他面色一肃，郑重回应道：“感谢组织的信任。章进同志的事情令人痛心，我一定深刻吸取教训。请组织放心，我坚决服从安排，一定会全力配合好王蒙同志的工作，维护班子团结，尽快熟悉情况，全力以赴稳定局面、推进发展，绝不辜负省委的期望。“
李副部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有这个态度就好。九峰现在是个烂摊子，但也正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干部去建功立业的时候。具体的情况，你回去后和王蒙同志多沟通。“
谈话结束后，秦赐走出组织部大楼，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并没有立刻联系车辆，而是沿着林荫道缓缓步行，同时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周影清冷而简短的声音：“说。“
“任命下来了，九峰县，代县长。“秦赐言简意赅。
“嗯，知道了。九峰那边，最近不太平静。“周影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回去，是临危受命。“
“组织谈话说了，章进已经免职，王蒙接任书记。“
“意料之中。“周影语气平静，“王蒙是省发改委产业规划处处长下来的，理论水平高，但缺乏主政一方的经验。你回去要面对的，不只是官场乱局，还要处理好和新书记的关系。“
“李娟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秦赐追问。
“表面是修路工程受贿，证据确凿。但有意思的是，举报材料直接绕过了县市两级。更巧的是，就在纪委准备深挖时，那段录音就爆出来了。“周影顿了顿，“太巧了，像是有人要借这把火，彻底把章进烧死，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秦赐的眉头蹙起：“你的意思是，李娟可能只是棋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她从一个普通妇联干部升到镇党委书记，章进确实功不可没。但她未必知道全部内情。现在她进去了，录音曝光了，章进倒台了，背后的某些人或许正好金蝉脱壳。“
“她家里情况怎么样？“
“有个上初中的儿子，丈夫是县教育局的普通干部。录音曝光后，她丈夫已经请假在家，不敢出门。“周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了。“
秦赐沉默了片刻。权力的游戏背后，往往是普通人的悲剧。
“我明白了。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所以你更要小心。你现在回去，在很多人眼里可能就是去摘桃子的，或者...是去挡路的。“
“该来的总会来。“秦赐语气坚定，“既然让我回去，这个烂摊子，我接了。“
挂断电话后，秦赐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陷入了沉思。九峰的局面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章进倒台，王蒙新上任，自己这个代县长空降，这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班子组合。而隐藏在李娟案和录音风波背后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需要先亲眼看看，亲耳听听，在没有“秦县长“这个身份光环的干扰下，九峰官场和民间最真实的状态。这种正式上任前的“暗访“，对于准确把握复杂局面的脉搏至关重要。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前秘书小陈的电话——秦赐被借调后，小陈被暂时安排在县委办综合科。
“小陈，是我，秦赐。“
“秦县长！哦不，秦主任？秦哥！“电话那头的小陈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哽咽，“您...您终于联系我了！“
“我回来了。“秦赐语气温和而肯定，“明天回县里。我回来的消息，暂时不要对外说。你帮我个忙，找个不起眼的车，明天上午十点，到省城我发给你的这个地址来接我。另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县里的大小事情，特别是关于章进、李娟和王蒙书记的，你帮我捋一捋，路上说。“
“好的秦哥！您放心，我明白！“小陈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秦赐本想联系季月取回自己的那辆大众宝来，但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辆车在省城出现，又直接开回九峰，目标太明显。在正式亮相之前，他需要最大限度地保持“隐身“，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看到最真实的九峰。于是，他决定使用小陈安排的、不显眼的本地车辆。
安排好这些，秦赐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去省政府招待所，而是找了一家普通的连锁酒店住下。他需要这短暂的一天时间，来消化信息，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晚，他站在酒店的窗前，眺望着省城的万家灯火。手中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影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万事小心。“
秦赐回复了一个“好“字，将手机收起。窗玻璃上映出他坚毅的面容，眼神深邃，仿佛已经穿透了夜色，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九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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