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月朗星稀，太湖水面泛着碎银般的光泽。梁发在院中练完功，正准备回房歇息，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院墙外竹林边，一道纤细的人影极快地一闪而过！
那身影并非柳如烟，也非孙小芳，带着一丝陌生的气息，却又隐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人窥探！梁发眼神一凝，白日里在街市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掠出院子，向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追出不过百步，来到湖畔一片僻静的柳林下，月光如练，将前方那抹停驻的身影照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身着汉家女子常见的藕荷色襦裙的女子，背对着他，身姿窈窕。
“阁下何人？为何窥探在下居所？”梁发沉声问道，内力暗蕴，蓄势待发。
那女子闻声，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洒在她明艳照人的脸庞上，勾勒出那带着异域风情的眉眼，以及嘴角那一抹混合着狡黠、嗔怪与一丝不易察觉喜悦的弧度。
不是蓝凤凰，又是谁？
“蓝……蓝教主？怎么是你？”梁发顿时愣住，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意外和……难以言喻的欣喜。
蓝凤凰见他这副模样，琼鼻微皱，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酸意和不满：“怎么？梁发梁大侠，不想看到我？是打扰了你和你的如花美眷双宿双栖了？”
“不是，自然不是！”梁发连忙上前几步，距离拉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映着的月光和自己有些无措的倒影，“只是……只是太过惊喜了。” 这话发自肺腑，连日来那道若有若无的窥视，原来是她。
“惊喜？”蓝凤凰歪着头，一双美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直直地望着他，“你看到我，当真惊喜？”
“惊喜。”梁发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坦诚而炽热。
四目相对，周围的虫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声。月光如水，流淌在两人之间，那曾经并肩作战的默契，那江边客栈中未能尽诉的微妙情愫，此刻在这静谧的湖畔被彻底点燃。梁发只觉得胸腔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欣喜之情充满，几乎要满溢出来。
蓝凤凰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脸颊微微发烫，本能地就想上前一步，靠近那温暖的气息。然而，脚步刚动，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白日里见到他与柳如烟携手同游、柔情蜜意的画面，心头那股酸涩与委屈再次涌了上来。
她硬生生止住脚步，再次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语气更加幽怨，带着几分自嘲：“哼！你有如花美眷在旁，温柔体贴，怕是早把我这山野苗女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哪里还会记得什么旧人！”
梁发看着她这副分明在意却强装冷漠的小女儿情态，与往日那个率直泼辣、敢爱敢恨的五毒教主判若两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他忽然想起安顿下来后，诸多琐事都异常顺利，仿佛冥冥中有人打点，不由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道：“我来到苏州后，诸事顺遂，仿佛一直有人在暗中随行打点，莫不是……你所为？”
蓝凤凰闻言，下巴微扬，带着几分骄傲，又带着几分赌气：“是我所为又如何？你梁发梁大侠如今名动江湖，面子大得很，走到哪里自然都有人上赶着哄着你，爱着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见她承认，梁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涌起的是更多的感动。他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脆弱的脖颈，看着她强装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指尖，那股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
他向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声音低沉而深情，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直白地说道：“凤凰，别这样说。我……我好想你。”
这简单直白的五个字，如同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击溃了蓝凤凰所有伪装的坚强和故作姿态的冷漠。她猛地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失控的表情。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欣喜交织的洪流冲垮了她的心防，填满了她的胸口，让她几乎窒息。
她强忍着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依旧嘴硬道：“哼！你们……你们中原男人，最是会花言巧语，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没……没一个好东西！”
梁发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心中一片柔软，他不再犹豫，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双肩，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坦诚得近乎残忍：
“是，我或许真的不是个‘好东西’。感情之事，玄之又玄，来去由心，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它该来的时候便来了，如同我对你；该在的人便在心中，如同如烟。我无法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你。我只知道，我想珍惜眼前人，珍惜每一个我在乎，也在乎我的人。这其中，自然包括你，蓝凤凰。”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真诚与担当，承认了自己的“贪心”，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月光下，两人身影几乎重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而紧张的气氛，仿佛一点即燃。
蓝凤凰被他那毫不掩饰、充满信任的灼热目光看得心慌意乱，仿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到，方才那股因委屈和醋意而生出的尖锐，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所取代。她猛地后退半步，仿佛要挣脱这令人沉醉又心慌的氛围，脸上那故作嗔怒的表情迅速收敛，重新覆上了一层属于五毒教主的、带着距离感的冷峻。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疏离，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此来寻你，并非只为……只为说这些闲话。明日午时，太湖之上，会有一艘悬挂紫色纱幔的游船，你独自前来，有人想见你。”
梁发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道：“好。”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蓝凤凰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欣慰于他的信任，还是气恼他这般“有恃无恐”？她忍不住又刺了他一句，带着几分试探，也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你……你就不怕我在船上布下天罗地网，趁机害你？”
梁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怕。”
“哼？”蓝凤凰挑眉，故意做出不屑的样子，“对自己的武功就这般自信？觉得我五仙教的毒虫蛊术都奈何不了你？”
梁发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那笑意更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他轻轻说道：“不是信我的武功，是信你。”
“……”
简简单单四个字，“是信你”，却比任何高深的内功都要有力量，瞬间击穿了蓝凤凰所有伪装的盔甲。她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那股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冷峻顷刻间土崩瓦解，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更不敢再看梁发那双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心思的眼睛，猛地转过身，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跺了跺脚，丢下一句带着娇嗔和慌乱的话：
“哼！油嘴滑舌……别忘了时辰！”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一道轻烟般掠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与婆娑的柳影之中，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再无平日里的从容飒爽。
梁发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草木与一丝若有若无蛊香的气息。他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心中却仿佛被月光照亮的湖面，一片澄澈温暖。
明日之约，是吉是凶，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双在月光下慌乱躲闪，却依然明亮动人的眼睛。想到这里，心道 完了，感觉自己可能以后要栽在女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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