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贵妃遣人送来的玉珠与玉容膏,宜修轻轻划过锦盒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唇角只淡淡勾起一瞬,便挥手让剪秋将赏赐收进库房。
永和宫那位已神志不清,太医说怕是再也醒不透了,宜修悬了数年的心,彻底落定。
屏退了殿内所有伺候的人,独留剪秋在侧。
烛火摇曳中,宜修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翻涌的快意。
忽而放声大笑,笑声撞在雕花窗棂上,碎成无数片畅快的回音:“哈哈哈!乌雅氏啊乌雅氏!”
“你机关算尽,终究是走到头了!今日这酒,总算能洗去我多年的郁气!”
“剪秋,再温一壶来,本福晋今儿要痛饮一番!”
剪秋连忙应着,捧来温热的黄酒,看着主子眼中闪着泪光的笑,心底也跟着松快。
前世,乌雅氏母子摆弄她半生,这一世,乌雅氏沦落至此,真正是令她无比畅快。
宜修捏着酒杯,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弘晖临死前的那滴泪,至今都落在她心口。
如今她借力打力,借贵妃之手锁死乌雅氏,因果循环,终究是让乌雅氏这贱人尝遍了当年的苦果。
“乌雅氏倒了,往后后宫再无人能掣肘咱们。” 宜修抿了口酒,眼神渐渐冷冽,“但这还不够 ,没了她,真正的风浪,都在朝堂。”
不过,没了乌雅氏,柔则这朵装模作样的梅花,也要在后院的冷寂里凋零了。
宜修放下酒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
有胤禛在前朝挡着,只要我不露分毫朝堂布局的心思,康熙与他都不会疑心本宫。
弘晖健健康康的,弘昭、弘晗、弘昕也平安,孟佳氏也抬了旗…… 本福晋如今啊,才总算摆脱了上一世的阴影,再也不用做任人宰割的棋子。
剪秋斟满酒,笑着恭维:“主子筹谋万无一失,乌雅氏这条毒蛇总算彻底消停了!小阿哥明年入上书房,您也能安心些了。”
宜修接过酒杯,浅啜一口,眸光里淬着冷静:“乌雅氏早就翻不起什么浪,我忌惮的,是她蛰伏多年的后手。如今她和她那妹妹都落了局,是时候往前再走一步了 。”
“孟佳氏虽抬了旗,可底蕴太薄,三舅舅在御前得脸又如何?朝堂上没有重臣撑着,终究是根基不稳。”
剪秋闻言,连忙走到窗边合上窗扇,压低声音问:“主子的意思是…… 要动乌拉那拉氏?”
宜修转身坐下,夹起一块卤牛肉慢慢咀嚼,半晌才抬眼,眼底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
“五格承袭了伯爵,又定了钮祜禄氏的嫡女,我那阿玛也彻底认了命,不再执着于扶柔则一脉。如今,是时候把整个乌拉那拉氏,攥在我手里了。”
“往后朝堂风云起,总得有自家人替咱们上前挡刀、探路。大家族的争斗,要么点到为止,要么不死不休。想拿从龙之功,想一步登天,不出死力,怎么可能?”
剪秋端来热水替她温手,皱着眉嘟囔:“奴婢懂主子的意思,就怕族里那群老东西倚老卖老,闹起来耽误您的谋划。”
宜修闻言,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大家族从来都是从内里烂起来的,要扶它起来,自然也要从内部下手。五格、曼度年轻,压不住阵脚?那便让大伯、三叔这些老东西挪挪位置 。族老的椅子,也该换新人坐了。”
“过些年五格、曼度历练出来,整个乌拉那拉氏,便再也没人能逃出我的掌控。”
“届时,我要谁生,谁便生;我要谁亡,谁便不敢求活!往日那些恩怨,也该彻底清算了。”
剪秋恍然大悟,连忙附和:“主子的谋算总能让人叹服!奴婢如今连佩服都觉得不够,只恨自己跟不上主子的见识。”
“我不过是拾柔则的牙慧罢了。” 宜修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刻骨的恨意,“当年她在闺阁时,大事上和觉罗氏联手打压我与额娘,背地里却在阿玛面前装出小恩小惠的模样,哄得阿玛对她百般疼惜。”
“我这一次,便用她的法子, 一点点用小恩小惠收拢人心,再一点点灭了那群令人作呕的族老!”
“乌雅氏配合觉罗氏把柔则塞进府里,族老们当真不知?不过是乐见其成又不敢明着表态,便冷眼旁观罢了!”
“当年费扬古背信弃义,毁了与额娘的婚约另娶高门,他们站在一旁冷嘲热讽;姨娘被诬陷失贞,费扬古逼得孟佳氏让嫡女做妾,他们为虎作伥;觉罗氏磋磨额娘至死,他们捧着觉罗氏,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两年前族长知晓额娘的死因,还故作惊讶 ,这般嘴脸,当真令人作呕!”
宜修越说越激动,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压抑了两世的哽咽:“如今孟佳氏抬了旗,我总算有底气,让这群老东西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会数典忘祖,乌拉那拉氏会在我的手里重生,摆脱后劲疲软的现状,真正站到朝堂的前排,再也不是上一世那般,靠着‘外戚’名头苟活的无能家族!”
前世胤禛废了她时,乌拉那拉氏连个敢在御前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眼底的寒意更甚:“那群无用的东西,早该被换掉了!”
剪秋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奴婢最瞧不上柔格格那副模样!面上装得比菩萨还慈悲,背地里做的都是罗刹恶鬼的勾当,半善半恶真假难辨,真真让人恶心!”
“你不懂。” 宜修摇了摇头,语气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这世间人本就复杂,我厌恶的从来不是她的行事手段,而是她的存在,有些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剪秋虽听不懂其中深意,却牢牢记住了主子的恨意,暗自打定主意,回头让听雨轩的婆子们,再给柔则些苦头尝尝。
夜渐深,宜修喝得微醺,由剪秋扶着去内室洗漱。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沉,没有噩梦,没有惊悸,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翌日醒来时,辰时的日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院中的芍药花上,姹紫嫣红开得热闹,衬得整个京城都透着岁月静好的暖意。
宜修懒在榻上看了半晌晨景,才缓缓起身。
剪秋捧来桃粉色绣白桃缠枝的旗装,她换上后,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由着李嬷嬷和绣夏伺候着染指甲。
绣夏将玉兰花与凤仙花一同捣碎,拌上明矾,细细敷在她的指甲上,再用新鲜的桐叶裹紧,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十指都裹好时,已近午时。
宜修用过膳,随口问起孩子们的近况,李嬷嬷脸色倏地一僵,支吾了半晌才回话:“弘晖阿哥在书房练字,弘晗、弘昕乖乖跟着嬷嬷做针线,就是…… 就是弘昭阿哥闹腾得厉害。”
“哦?他又闹什么?” 宜修挑眉,早料到这个儿子不会安生。
“弘昭阿哥说您上次带弘晖去宫里,‘抛弃’了他一回,他也要‘弃’您一次,非要跟着贵妃娘娘去巡幸蒙古。
佟嬷嬷、桂嬷嬷哄了一上午,他非但不听,还揣着荷包跑去五福晋府上了。
奴婢瞧着…小阿哥定是憋着别的主意,福晋,咱们得看牢了他。”
宜修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大,一旦定了心思,便是撞破南墙也不肯回头。也罢,由着他闹,总比憋在府里生事好。”
沉吟片刻,宜修无奈一笑,长叹一声吩咐李嬷嬷:“你让人去打听,皇上巡幸蒙古的随行侍卫名单定了没有?若没定,就递个话,把策定加进去。”
“再给贵妃娘娘、宣妃娘娘递个话,就说弘昭和弘皓素来形影不离,俩孩子兄弟情深,不如就全了他们的心意,让弘昭跟着去蒙古开开眼界。”
李嬷嬷连连点头,暗叹主子心思活络:扯上弘皓,宣妃娘娘定会去太后面前进言;
有策定盯着,再加上贵妃娘娘和弘晖照拂,弘昭便是想翻天,也翻不出手掌心。
宜修望着窗外的日光,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谋算半生,终究是为了孩子们能活得安稳些。
弘昭顽劣也好,弘晖懂事也罢,都是她拼尽一切也要护住的软肋,也是抵抗狂风暴雨的最强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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