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先让贤如妹妹和李公子去更衣吧。”在一片沉寂中,韩相宜率先打破沉默,倒不是她有心体贴韩贤如,而是眼前这二人浑身赤裸的模样着实令人不忍直视。
张氏闻言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到韩贤如身侧,声音发颤:“如儿,咱们先去更衣可好?”
韩贤如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局已经败露,自己的人生也要毁了,羞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泪水,盯着韩相宜看了好几秒后,转身冲出静荷轩。
张氏怕她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红着眼眶追出几步,“如儿……如儿你等等娘……”
厅内气氛凝滞。
承义侯目光在缄默不语的韩清杰与面色阴沉的韩清正之间转了个来回,捻着胡须试探道:“事已至此……咱们两家不若结为秦晋之好,我家成勋会以正妻之礼相待二小姐。”
见韩清杰许久不言不语,承义侯又加重语气补了句:“承义侯府定不会委屈了令爱。”
承义侯夫人捏着帕子,与丈夫一同紧盯韩清杰,承义侯见韩清杰始终沉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语调端着架子:“韩二爷,本侯话已至此,若再推辞,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承义侯夫人嘴角微抿,眼底浮起一丝厉色。
他们承义侯府再怎么没落,也不是他韩清杰这个庶出子能攀附的。他们肯让韩贤如进门做正妻,已是天大的恩赐!若不是她儿子荒唐,在外头养了庶子庶女,名声有损,哪轮得到她小小韩贤如坐上这位子。
更何况,这韩贤如还是个不清不白的破鞋。
承义侯夫人心中冷笑,这小蹄子进了门若敢摆什么千金小姐架子,她自有千百种法子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韩清正胸腔里翻涌着愤怒和失望,今日之事叫他将整个二房的人心都看得清清楚楚,此前韩贤如算计相宜婚事时,他和林氏念在血脉之情未曾追究,他的相宜也大度地没有计较,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得寸进尺。
分家!韩清正心意已决,明日就请族长来分家,他绝不能再让这一家子算计和拖累相宜!
他压下翻腾的怒火,冷冷开口:“二弟,侯爷和侯夫人在等着你的答复。”
韩清杰并非有意沉默,只是喉间仿佛压着千钧重石。试问除了答应,他还能作何选择?他暗暗掐紧掌心,将声线绷成一条平稳的直线:“全凭侯爷与大哥做主。”
承义侯夫妇得了准信,略作寒暄便起身告辞。
待他们身影转过影壁,韩清正盯着韩清杰的眼睛,沉声道:“明日我便递帖子拜访镇国公府。这两日你亲自去向国公爷和世子爷说明原委。”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明明白白昭示着二房休想借他的名头斡旋。
韩清杰额角沁出冷汗,脖颈几乎要折到地上:“自然,自然......”
“不用。”一道清冷嗓音截断话头。
韩清正闻声望去,月洞门旁转出谢道存的身影,正青锦袍上的暗金云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韩清正神情微愣:“贤弟还未离府?”
谢道存目光掠过韩清杰发白的脸色,道:“永泱婚姻大事,总该听个分明。”他向前两步,腰间羊脂玉禁步纹丝不动,“此事始末我已了然,回去后我会向家父陈情。”
韩清正目露感激之色,“有劳贤弟周全。”满朝皆知这位大理寺少卿虽手段冷酷凌厉,却最是明镜如水,由他转达,倒比自家百般剖白更令人信服。
谢道存并未应下那一声声贤弟,只颔首回道:“侯爷言重。”
韩清正深叹一口气,廊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吹动了院子正中的梨花树,也将韩清正后半句叹息吹得支离破碎:“我们谢韩两氏的姻缘,终究是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啊。”
满院寂然,韩相宜隔着簌簌梨花,看了谢道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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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相宜安抚好韩清正夫妇从琳琅院出来时,檐角铜铃正好敲响亥时的第一声。
今夜的风有些凉,凉意渗入罗裙,韩相宜下意识拢了拢林氏给她披上的织金披风,脚下的步伐变快了些。
馥锦院门口,鸢白和鹂黄提着琉璃灯盏将廊下照得通明,远远地瞧见韩相宜的身影,她们急忙迎上来,“姑娘。”
二人的嗓音里满是掩不住的心疼与后怕。
她们晚间没有随侍在姑娘身侧,方才雀蓝匆匆回来时,将二房小姐那些骇人听闻的举动说与她们听,她们知道时又惊又怒,指甲都不自觉掐进了掌心。
虽说雀蓝再三保证姑娘平安无事,可她们这心里总像悬着把刀子似的,坐立难安。此刻亲眼见韩相宜好端端地跨进门来,那紧绷了整晚的心弦才终于“铮”地一声松了下来。
三人跟在韩相宜的身后进屋,鸦青捧着缠枝莲纹的妆奁进门,正要给韩相宜卸妆,却见自家姑娘倚在湘妃榻上,半张脸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雀蓝三人也是缄口不语。
她将正要开口的话噎下。
“你们都先退下吧。”韩相宜的声音比平日低三分,玉葱似的手指按着太阳穴,“我想先休息半晌。”
“喏。”四人不敢再打扰,点头应下。
雀蓝和鸦青拿着披风和妆奁,鸢白将暖阁的鎏金熏笼拨旺些,鹂黄轻手轻脚放下珍珠流苏帘幕,退出去时连裙裾摩擦声都放得极轻。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韩相宜忽然睁眼,方才还倦怠的眸子此刻清亮如清潭,映着跳动的烛火。
缀满珍珠的绣鞋尖微微点地,韩相宜下榻来到里间,推开雕着岁寒三友的窗棂。
夜风卷着桃花香扑面而来,吹散她耳边一缕散发。
窗外,墙根阴影里立着个修长人影,正青色锦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悬着的羊脂玉牌泛着冷光。
“大人。”韩相宜唇角弯起,指尖勾着窗边垂落的纱幔,“起风了,您快进来吧。”
谢道存抬头,月光恰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处投下深浅不一的影。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声音比静谧的月夜还温柔,“你怎知我还没走?”
韩相宜侧身让出半步空间,眉眼含笑:“大人若真有心离去,那会儿差遣春辰带来韩贤如后,就该走了。”
待谢道存翻入屋内,韩相宜反手将雕纹木窗轻轻合上。
韩相宜站在木窗边缘,抬眸望向谢道存:“那日大人提醒沛儿要当心韩贤如时,沛儿便想请教大人了,大人是如何一眼看穿她本性的?”
里间的灯光较为微弱,谢道存转过身看她,烛火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人心欲念最难遮掩。”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她望向你时,眼中翻涌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这般心性之人,既敢算计一回,便会有第二回、第三回。”
韩相宜微微颔首。
确实如此。
韩相宜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那大人可知,她第一次算计我,是何时何事?”她顿了顿,“旁人都以为是与谢永泱的那桩婚事,实则不然。”
谢道存眸光微动,唇角浮起一抹了然:“是你不在京城的那两年。”
“正是。”韩相宜听到想听的答案,唇边漾开浅浅笑意。
“她早就在打母亲的主意。”她偏头望向窗外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在淮州休养的这两年,她见缝插针地往母亲跟前凑,好在母亲明辨是非,虽疼惜她这个侄女,却始终不曾被她蒙蔽。”
韩相宜抬眼时,眸中映着清浅温柔的月色,“任她如何作态,终究只是侄女。而我———”她轻轻抚过腕间的玉镯,那是林氏去年特意差人送来的,“才是母亲最牵挂的女儿。”
韩相宜也是在翻阅脑海里的记忆时,才发现不管是前世,还是她回来的这一世,韩贤如都想把林氏从她的身边抢走。
林氏心善敦厚,见韩贤如父母疏于照料,难免多疼惜几分,韩贤如却将这怜悯错当成可乘之机,愈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发现挑拨不成也抢不走林氏后,韩贤如才将目光转向了她与谢永泱的婚事。
“自作孽,不可活。”谢道存的声音淬着寒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往后有我护着,断不会让她再碰你分毫。”
这话倒勾起韩相宜另一桩好奇的事,她朝谢道存走去,衣袖带起一缕幽香:“说起来,大人是从何时起派春辰暗中护着我的?”
谢道存指尖一顿,误以为她介意这般安排,当即道:“你若不喜,明日我便让他撤了。”
“不。”韩相宜微微摇头,发间珠钗轻轻晃动,在烛光下漾出细碎光晕,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窗外的月色:“只是些许好奇罢了。”
谢道存不假思索,“自你回京,酒楼再见那日起。”
韩相宜闻言一怔,心口微微发烫,竟是这么早,她压不住唇角浅浅的弧度,低头浅笑了声。
谢道存凝视着她低头浅笑的模样,眼波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想起什么,他神色微顿,说道。
“过几日,太后可能会召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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