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冷的孤月高悬于天际,月光如溪水般从窗台流淌而入,悄然在屋内蔓延。烛台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黯淡许多,唯有地上映出两道朦胧的影子,模糊而静谧。
韩相宜让谢道存和她详细说说他究竟是如何喜欢上她的,不曾想他会如此详尽地叙述,她那双如桃花般清浅美丽的眼眸,此刻毫不避讳地凝视着谢道存。
谢道存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反而在她认真的注视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韩相宜不禁疑惑,轻声问道:“大人笑什么?”
“笑你怎如此惹人怜爱。”谢道存轻声说着,缓缓抬起右手,想要轻抚一下她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时又突然犹豫,于是右手悬滞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指尖微顿。
韩相宜侧过头,莞尔露出一抹无声的笑意,她主动将脸颊贴近他温暖如玉的手掌,轻轻蹭了蹭。谢道存被她的举动惊得一愣,待他回过神来,手心那柔嫩细腻的触感已然离去,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静默片刻,谢道存凝视着她的双眸,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低声问道,“你与其他男子……也会如此吗?”
她的举止太过大胆,寻常女子断然不会这样。
“不会。”韩相宜轻轻摇头,语气平静且笃定。
她抬眸望向他,声如柔水:“我只对大人您一人如此。”
明明是个刚及笄的少女,言语间却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淡然。谢道存目光沉沉,漆黑如夜的凤眸微微闪动,眸中暗流涌动。
这句话已然与坦白心意无异。
温柔的月光与朦胧的烛光相互交织,混成一道极柔和影绰的光影打在谢道存的侧脸,半晌后,谢道存蓦地如沐春风地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撩得韩相宜心痒不已。
她想,其实她也是个俗人。
谢道存只觉得心间一片柔软,他轻声呢喃:“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动了心。”
韩相宜微微摇了摇头,唇角笑意更甚,她脚步轻盈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他站在原地,目光柔情如水,注视着她缓缓靠近。
她又向前迈了几步。
直至与他的距离不过半臂之遥,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
她用轻得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大人,我也心悦你。”
他们靠得太近,谢道存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暗色,他努力压抑着内心那股强烈的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声音低沉而克制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轻轻抬起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洁白无瑕的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韩相宜弯着唇角,轻声回答:“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体温隔着不薄不厚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谢道存嗅到她身上淡雅清香的兰花香,最终,他再也无法抵挡这甜蜜的诱惑,手掌轻轻扣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怀中。
谢道存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眼中满是笑意。
好想就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只愿君心似我心,我定不负相思意。”这是他的承诺。
韩相宜听懂了。
她环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定不负相思意,只愿君心似我心。”这是她的回答。
谢道存也听懂了。
她真是个妙人,他爱极了她这样的灵动与狡黠。
月光如水,洒落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他们静静地相拥,温情在无声中悄然流淌,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谢道存忽然想起今夜约她相见的另一个缘由。
“相宜。”他低声唤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韩相宜从他的怀中微微抬起头,眼眸清澈,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大人唤我沛儿吧,我的小字是沛沛。”
谢道存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好,沛儿。”
“沛儿可知道,永宁长公主今日举办的赏花宴,真正目的在谁?”谢道存低声问道。
韩相宜心中早已有了几分猜测。
这场赏花宴,名义上是赏花,实则与花毫无关系。意料之外的马球比赛,莫名失踪的世子夫人,以及突然出现的杜崇父子,再加上她脑海中前世的记忆,种种线索让她推测,永宁长公主的真正目标,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王氏。
“是世子夫人吗?”她虽以问句开口,语气却笃定无疑。
“没错。”谢道存微微一笑,对她的推测结果毫不意外。
“可长公主为何要针对世子夫人?”韩相宜皱了皱眉,二人之间显然有私怨,但从王氏今日的表现来看,她实在看不出王氏对长公主有何亏欠之处。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谢道存缓缓向她道出那段尘封已久的旧事。
韩相宜听完,只觉得荒唐至极,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原来,缘由竟是如此。
韩相宜叹一口气,“想不到世子和永宁长公主,还有这一段前尘往事。”
谢道存继续说道:“这次宴会,本是长公主为对付王氏而设。长公主知道杜崇对王氏的美色觊觎已久,便特意告知杜崇王氏也在受邀之列。杜崇贪念顿起,二人一拍即合,计划以更衣为借口,将王氏引入圈套,借此让杜崇玷污王氏,彻底毁掉她的清誉。”
“长公主身边的赋诗是我安插的人手。我让她迷晕王氏,并将她带到安全之处,当时韩贤如恰好路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赋诗不得已也将她迷晕。”
蜡烛已经燃烧了将近三分之一,韩相宜领着谢道存走到小桌旁坐下。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谢道存,轻声说道:“大人早就知道瑞雪园中有杜崇的人手,也一直想找机会为皇上铲除这个隐患,于是将计就计,用杜渝替换了王氏,让杜崇不仅没能得逞,反而自食其果,既丢了名声,又暴露出自己私藏兵甲。”
她的心思果然玲珑剔透,什么都瞒不过她。
谢道存:“不错。”
韩相宜淡然开口:“前朝因重文轻武而埋下祸根,本朝虽以此为鉴,但物极必反,如今朝中武将势力渐盛,隐隐有主导朝政之势。皇上为平衡文武,必然会采取雷霆手段,杀一儆百,以震慑群臣。”
谢道存不奇怪韩相宜会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
韩相宜语气平静,目光冷静如水,继续说道:“让沛儿猜一猜,皇上与大人最初的人选,应当是威远侯府吧。”
尽管谢道存心中早已料到韩相宜会猜到这一层,然而当她如此直白地将猜测说出口,亲口告诉他时,他仍不免感到一丝震动。
他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与她坦然:“最初的人选,确实是威远侯府。”
话音刚落,他又急忙解释道:“但那时我还不曾遇见你。后来,我遇见你,发现自己对你心生倾慕,又怎忍心让你伤心难过?于是我向皇上进言,请他放过威远侯府。”
“齐王与杜崇暗中勾结,意图谋反,皇上得知后既悲痛又愤怒。侯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与齐王的母妃颖妃同出一族,皇上因此怀疑侯爷也牵涉其中,甚至暗中借兵给齐王。”
“杀鸡儆猴,皇上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开刀。”
“于是皇上计划先对威远侯府下手,再铲除杜崇,以此整顿朝局。”
韩相宜默默梳理着这些信息,心中豁然开朗,前世侯府为何覆灭,原来是这样。
谢道存见韩相宜沉默不语,心中不禁忐忑,生怕她会因此疏远自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沛儿,你……”你是否会因为知晓我曾有意对侯府下手,而远离我?
韩相宜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担忧与惶恐,轻声安慰道:“大人不必多虑,沛儿理解的。”即便这是她的前世,有时她依旧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不真实感。
她觉得自己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这一切。
站在谢道存的立场上,为君为国,他并未做错什么。
谢道存明白,她说理解,便是真的理解。他心中那份不安也随之消散,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夜色沉沉,该说的话都已说尽,谢道存见韩相宜脸上浮现出些许倦意,便柔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我也该告辞了。”
韩相宜抬眼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确实已是很晚,想到他明日还要上朝,便温声道:“大人回去后,也早些休息吧。”
谢道存缓缓起身,低声说道:“明日早朝,皇上会处置杜崇一事。”
“侯府不会受到牵连,你无需再为此忧心。”
韩相宜轻轻应了一声,在他转身之际,微微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呢喃:“我定不负相思意,只愿君心似我心。”
谢道存深深凝视她片刻,最终只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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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晖洒落在宏伟庄严的皇宫。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依次肃立,恭敬地向端坐在龙椅上的明德帝行礼。赵俨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将目光投向阶下。
那里,谢道存身着一袭深绯色朝服,身姿如松,稳稳立于文官队伍的前列。
“谢爱卿,”赵俨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昨日瑞雪园之事,前因后果,你来向诸位详细说明吧。”
此言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朝堂上原本就肃穆的气氛更加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道存身上。
昨日的瑞雪园兵变,可谓惊天动地。朝中大臣的妻女几乎都参与了园中宴会,妻女本是兴高采烈而去,却个个面色苍白而归。细问之下,方知是大理寺卿谢道存奉旨于园中捉拿杜崇,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能在朝堂上立足的,哪个不是历经风雨的老狐狸?他们清楚,皇上已经开始着手整顿武官势力了。
齐王赵璟一颗心如擂鼓般砰砰直跳。
昨夜杜崇从狱中传来密信,要他救他出来,然而,可他拿什么去救?父皇已经察觉他的动作,如今他自身难保,还指望他能把他救出来?
面对满朝文武的注视,谢道存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神色从容,步履稳健地从队列中走出,行至朝堂中央,向明德帝深深一揖,随后沉声禀报道。
“回皇上,微臣已查明,并州节度使、威武大将军杜崇,在京城私藏兵甲,早有谋反之心。”
“昨日臣率兵前往瑞雪园时,杜崇与其子杜渝正在行秽乱人伦之事。”
听到这里众人不禁汗颜,难怪长公主爱好豢养面首,这杜崇看着阳刚坚毅,实则……实则……唉!
“另,据臣调查,杜渝在潮州横行无忌,不仅强占了数万顷肥沃良田,还逼迫清白人家的女子沦为他的妾室,更私自发放高利贷,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微臣昨日已详细审问相关人员,并查阅大量证据,现已对此案有了清晰了解。今日正打算与三司共同商议,确定对杜崇父子的刑罚判定。”
明德帝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接着追问道:“结果如何?爱卿觉得应该给杜崇父子判处何种刑罚?”
谢道存答道:“按照我国现有的法律条令来看,数罪并罚,杜崇父子轻则流放千里,重则——判死刑。”
这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杜崇是永宁长公主的驸马,杜渝是长公主亲子,要知道永宁长公主乃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先帝在世时对她宠爱有加,关怀备至,将物产丰饶的潮州赐予她作为封地,更是彰显了她尊贵无比的身份与地位。
今上在位二十余载,严明法度,以民为本,佑社稷无恙,庇海晏河清,手段不可谓不铁血。
可是先帝临终前,留有势力给永宁长公主,今上忌惮万分,拿长公主无可奈何,处处避让长公主府与将军府,现在今上正大光明整治长公主夫妇……
朝臣纷纷低下头,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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