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的行动力是惊人的。
他领了李玄那道堪称“法旨”的命令，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下山，把还在山脚下战战兢兢巡逻的熊霸以及一众黑风寨旧部全都召集了起来。
“师尊有令！”
张凡站在众人面前，神情肃穆，声音洪亮如钟，他此刻感觉自己不是在传达一道简单的命令，而是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命我等即刻于山门前，开辟道田，播撒大道之种！”
“道田？”熊霸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是……是跟之前前辈讲道时，那片笼罩万物的无形道场一样吗？”
“播撒大道之种？我的天，大师兄，我们……我们这些粗人，也能参与这等神圣的事情吗？”
“大师兄，您就说怎么干吧！刀山火海，俺们都听您的！”
一群前土匪，此刻脸上写满了狂热的虔诚，仿佛即将参与一场伟大的圣战。
张凡满意地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气势。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烧火棍，遥指着山门前那片因为灵气长期滋养而长满半人高杂草的荒地，沉声道：
“师尊教诲，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今日，我等便要用最朴素的方式，来行开天辟地之事！”
说完，他第一个走了上去。
他没有祭出任何法术，甚至刻意收敛了体内的灵力，只是双手握住那根烧火棍，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师尊平日里的一举一动。
师尊扫地时，看似随意的轨迹；师尊做饭时，那不疾不徐的节奏；师尊躺在摇椅上，那与天地同频的晃悠……
那些动作，看似是凡人的懒散，但在张凡眼中，却无不蕴含着一种“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至高韵律。
“喝！”
张凡猛地将烧火棍插进土里，然后学着师尊翻动锅里菜肴的动作，用力一撬！
这一撬，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仿佛撬动了某种天地间的无形齿轮。
他脚下的土地，不是被单纯地翻开，而是在以一种奇异的韵律震颤着。
土壤中的石块仿佛有了生命，自动分离，温顺地沉入深处；
那些干枯的草根，则在接触到烧火棍气息的瞬间，化为最精纯的生机，反哺给脚下的大地；
地底深处那条几乎已经枯竭的稀薄灵脉，竟被这一撬引动，如同被唤醒的蛰龙，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
熊霸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开荒？这分明是在给大地梳理经络，是在行创世之举！
“都愣着干什么！”张凡头也不回地喝道，
“师尊的道，在于‘格物’，在于‘实践’！不要用法力，用你们的身体，用你们的心，去感受土地的脉搏！去与万物交流！”
“是！”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扔掉兵器，学着张凡的样子，捡起木棍石块，开始“耕作”。
他们一边干，一边还大声诵读着从张凡那里学来的“青云宗至高经文”。
“天这么热，不如冰镇个西瓜解解暑……”
“一头猪而已，至于吗？饿了就该一起吃……”
“根据熵增定律，宇宙的最终结局，就是万物归于热寂……”
这些在李玄口中毫无意义的废话，此刻却成了他们沟通天地的“真言”。
每一句念出，都引得周围的灵气一阵欢呼雀跃，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疯狂地主动融入到他们翻开的土壤之中。
山门前那片荒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蜕变。
原本贫瘠的黄土，渐渐变成了肥沃油亮的黑土，甚至隐隐泛着一层温润的宝光。
……
而此刻，躲在小院里，用门缝偷偷观察的李玄，看到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满意地直点头。
“不错，不错，很有精神。”
他看着那群卖力刨地的土匪，心中安定了不少，
“这副穷困潦倒、揭不开锅只能靠种地为生的样子，一看就很能唬人。”
“合欢宗的探子只要不是瞎子，看到这场景，肯定会觉得我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那小丫头在夸大其词。”
“到时候，他们最多派两个小喽啰来把我乱棍打出，总不至于直接开大招灭门吧？”
他为自己的“示敌以弱”的绝妙计策感到沾沾自喜，完全没有察觉到，山门前的地气，已经被搅成了一锅即将沸腾的灵力神粥。
而这份惊天动地的变化，小竹峰上的人感受不深，山下的人却快要被吓疯了！
之前四大巨头当场“臣服”，吓退了九成九的修士，但仍有那么一小撮不甘心的二三流宗门长老，躲在几里外的密林里，用望气术远远窥探，希望能捡到一丝半缕的机缘。
起初，他们看到青云宗的大弟子带着一群人开始刨地，所有人都傻眼了。
“搞什么？那可是李前辈的亲传大弟子，他……他在种地？”
“难道前辈的道统，就是……农道？”一个长老嘴角抽搐。
“完了，看来前辈讲道只是一时兴起，这青云宗的本质，还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啊！”
然而，就在他们失望透顶，准备撤离的时候，异变陡生！
“等等！你们看那里的灵气！”一个主修望气术的长老发出了见鬼般的尖叫。
众人急忙凝神望去，只见小竹峰山门前，原本稀薄的灵气，此刻竟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而去！
那片被翻开的土地，每一寸都在发光，浓郁的生命气息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光柱！
“我的天！那不是在种地！那是在布阵！以大地为阵盘，以灵脉为阵纹的无上大阵！”
“不！比阵法更可怕！你们听，他们在念诵什么？那是……道音！蕴含天地至理的道音真言！”
“‘冰镇西瓜’……‘一起吃猪’……‘熵增定律’……这……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古经？我光是听着，就感觉体内的瓶颈开始松动了！”
一个卡在炼气九层十几年的老修士，在听到那句“万物终将归于热寂”时，如遭雷击，当场盘膝坐下，下一秒，他周身灵气暴走，竟直接引来了筑基之劫！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看着那群一边刨地一边念经的“农夫”，眼神从不解，变成了震撼，最后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原来，这才是前辈的“人间大道”！于最平凡的农耕之中，演化开天辟地之景！
……
与此同时，青云宗后山。
陆雪晴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下。
这里是她选定的“地窖”位置。
她也没有动用蛮力。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闭上双眼，手中的长剑并未出鞘，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对师尊教诲的感悟之中。
“师尊说，我的剑太冷，不如拿去冰镇西瓜。”
“西瓜，外壳坚硬，内里却甘甜多汁，蕴藏生机。冰镇，不是为了杀死它，而是为了让它的甘甜和生机，在最完美的状态下被‘封存’。”
“我的剑意，只知冰封万里，只知其‘冷’，那是死寂之冷。却不知‘藏’，不知‘静’。真正的冰，不是死亡，而是万物休眠、生机内敛的极致‘静止’。这便是我的道途出了偏差。”
“挖地窖，深挖，大挖……师尊是在点化我，要我用剑意去‘开辟’一个能‘藏’的世界，而不是用剑去‘毁灭’。要我深入山石内部，去感受那被封藏亿万年的‘生机’与‘静谧’，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将其劈开！”
“嗡——”
她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自动出鞘寸许，一股精纯到极点的冰心剑意，瞬间笼罩了整片悬崖。
但这一次，剑意没有带来刺骨的严寒，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暖意”，那是生机被完美封存的暖意。
陆雪晴睁开眼，对着眼前的巨大山壁，轻轻一剑挥出。
没有巨响，没有碎石。
只见那坚硬无比的山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剥开了一层外皮，一大块数丈见方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然后化作最精纯的土石元气，一部分消散在空气中，另一部分则主动融入了山体本身，让周围的山壁变得更加坚固、灵性更足。
一个光滑如镜，完美无瑕的洞口，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步踏入，反手又是一剑。
又是一大块岩石消失，洞穴被再次向内、向下延伸。
她不是在挖洞，她是在用她的剑意，一点点“解析”和“还原”这整座大山！
随着她一剑又一剑地挥出，她对“冰心剑意”的领悟，也在飞速提升。
她渐渐明白，真正的“冰”，不是死寂，而是极致的“静”。在极致的静中，方能洞察万物的本质，方能让一切回归本源。
这股精纯而静谧的剑意波动，再次惊动了山下的围观群众！
“又……又来一个！这股气息……好冷，好静！仿佛连神魂都要被冻结了！”
“不对！这不是杀伐之意！这是……这是‘归藏’之意！我宗门古籍记载，上古有大能，一念可令天地归墟，万物返本归元！这女弟子，竟然在演化这等无上大道！”
“一个演化‘生’，一个演化‘藏’！一生一藏，一动一静，这……这是在构建阴阳大道，奠定圣地根基啊！”
山下的修士们彻底疯狂了，他们终于明白，小竹峰上的两位弟子，根本不是在做什么备战，而是在师尊的指点下，亲手将这座平凡的山峰，改造成一座真正的万古圣地！
洞穴越来越深，周围的灵气也越来越浓郁。
陆雪晴能够感觉到，她的剑，正在触及这座山脉最核心的灵脉本源。
她停下动作，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生生循环的全新剑意，轻声呢喃。
“师尊，我好像……离那只西瓜里的‘道’，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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