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百炼坊前的试探,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刘烨看似平静的心湖。林浩的骄横、林涛的阴鸷、以及那暗中窥伺后迅速离去的身影,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突破练肉境后愈发敏锐的感知中。那短暂的冲突虽以他的隐忍退让告终,但林王氏的名字,连同她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阴冷目光,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实力……还是不够。’ 刘府小院内,月光如水,刘烨独立庭中,望着深邃的夜空。林家攀附上了青锋门,哪怕只是个外门执事,也足以让凤来城的格局发生微妙倾斜。今日他能压制林浩,明日呢?林家若动用更强的手段,甚至那位青锋门执事亲自施压呢?练肉初期的力量,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依旧脆弱。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这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紧迫感。蓝星的妻女、莲儿的安危、自身的存续……一切的一切,都系于力量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转身走进静室。唯有修炼,不断变强,才是应对一切的根本。而《煅体诀》,就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
静室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中央仅有一个蒲团。刘烨盘膝坐下,摒弃杂念,心神沉入体内。
《煅体诀》的修炼,早已融入他的本能。那些繁复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姿势动作,在熟练度面板的辅助和日复一日的“肝”练下,已能做到行云流水,几乎形成肌肉记忆。每一次动作的完成,都伴随着面板上那“未知”熟练度极其缓慢但坚定无比的增长。
然而今夜,刘烨的目标并非那些动作。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煅体诀》中一直被相对忽视,却贯穿始终的——呼吸法!
《煅体诀》的呼吸法极其独特,与动作紧密配合,自成体系。它不同于普通武学的吐纳导引,更非仙道引气那般引动外界灵气。它是一种内敛的、挖掘自身生命本源潜力的韵律。
“呼——吸——”
“吸——呼——呼——”
“吸——吸——呼——”
刘烨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身体最细微的层面。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严格按照《煅体诀》中记载的、那如同古老歌谣般复杂而奇特的节奏进行。
初时,这刻意的控制让他感觉有些别扭,甚至打乱了原本流畅的动作节奏。但他没有急躁,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调整着每一次气息的吞吐、长短、深浅、快慢。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浮现。
随着那特定的呼吸韵律深入,他体内奔腾的气血,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梳理着。原本练肉境初期汹涌澎湃、略显躁动的力量,在这呼吸的引导下,开始变得更为精纯、凝练,流转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皮膜之下,肌肉纤维随着呼吸的起伏而轻微震颤,仿佛在呼吸!每一次深长的吸气,都仿佛将无形的能量吸入血肉深处;每一次悠长的呼气,又将体内细微的浊气、疲惫感缓缓排出。脊柱深处,那缕源自《煅体诀》的清凉祖炁,也变得异常活跃,随着呼吸的节奏,如同水银般在髓腔中缓缓流淌、浸润。
‘专注……放空……’ 刘烨心中默念。他想起了墨老那本残破笔记中关于“意”的模糊描述,想起了世间流传的关于先天之体的传说——返璞归真,如婴儿初生,蕴含先天之气。
婴儿……初生……
如何模仿婴儿的状态?
不是形体,而是那种……纯粹、无瑕、与天地初开般浑然一体的生命状态?
刘烨尝试着放松身心,不是简单的肌肉松弛,而是精神层面的彻底“放空”。将林家带来的阴霾、对力量的渴望、对归家的执念……所有杂念,如同拂去尘埃般,轻轻摒除。
心灵渐渐沉入一片宁静的黑暗。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空间概念,只有自身的存在,以及那维系生命最本源的——呼吸。
“呼——吸——”
“吸——呼——呼——”
“吸——吸——呼——”
《煅体诀》的呼吸法,在这片精神空明之地,运转得愈发自然、圆融。它不再是刻意的模仿,而像是身体本能的渴求,是生命律动最和谐的乐章。
时间悄然流逝。静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刘烨胸膛极其微弱却带着特殊韵律的起伏。他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胎息状态,心跳变得缓慢而有力,血液流淌如同溪水潺潺,周身毛孔舒张,皮肤下隐隐有温润的光泽流转。
就在这极致的宁静与和谐达到某个临界点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刘烨的感知中炸响!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生命本源的一种震颤!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流,毫无征兆地,自他丹田气海的最深处,极其微弱地渗透了出来!
这股气流,与脊柱髓腔中流淌的祖炁有些相似,都带着清凉温润之感,但却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贴近生命诞生之初的本源!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纵即逝,却又真实不虚!它并非从外界吸纳而来,而是从自身生命的最底层,被《煅体诀》那奇特的呼吸韵律,如同挖掘宝藏般,硬生生“呼唤”、“诱导”出来的!
先天之气!
这就是墨老口中,成就先天之体最关键的——先天之气!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如同黑夜中的一点萤火,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了!它如同最精纯的甘霖,悄然融入刘烨奔流的气血之中,所过之处,原本就因《煅体诀》而强韧的气血,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凝练、厚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
“成了!” 刘烨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狂喜!但他强行压制住心神的波动,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萤火”。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种空灵的心境,维持着《煅体诀》那奇特的呼吸韵律,贪婪地“捕捉”、“温养”着这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先天之气!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这点先天之气,距离叩开天门、成就先天之体,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它就像一颗种子,一个证明!证明了《煅体诀》的逆天之处,也证明了这条道路的可行性!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先天之气,如同它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回丹田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刘烨清晰地知道,它还在那里,只是以他目前的境界和《煅体诀》的层次,还无法长久维持其显化。
刘烨缓缓睁开眼睛。静室内依旧黑暗,但他的双眸在开阖间,仿佛有两点深邃的星光一闪而逝。他长长地、无比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浊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绵长、都要污浊,仿佛排出了体内积存已久的杂质。
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如同炒豆般的轻微爆鸣,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与韧性。皮膜下的肌肉,在气血奔流间,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玉质光泽。力量虽然没有明显的暴涨,但刘烨能感觉到,自己的根基,被那一丝先天之气温养后,变得更加稳固、更加深不可测!
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无比清明、通透,仿佛被洗涤过一般。突破练肉境后带来的力量躁动感,被彻底抚平。心境如同古井,映照万物,却又波澜不惊。
“《煅体诀》……呼吸法……先天之气……” 刘烨低声呢喃,眼中精光闪烁。他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了通往更高层次的门槛!虽然还很遥远,但路,已经清晰可见!
推开静室的门,清冷的夜风拂面。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门边的石阶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正是莲儿。
刘烨心中一暖,放轻脚步走过去。
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浅眠的莲儿。她猛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是刘烨,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公子,您修炼完了?饿不饿?厨房温着莲子羹呢,我去给您端来?”
看着莲儿关切的眼神和略显疲惫的小脸,刘烨心中那因林家挑衅而起的冰寒,被这温暖的关切悄然融化了一角。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沾染的夜露:“不必了,我不饿。更深露重,怎么不去睡?”
“我怕公子修炼太晚,出来找不到人……”莲儿小声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傻丫头。”刘烨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去睡吧。以后不必在此等候。”
“嗯!”莲儿乖巧地点头,站起身,“那公子您也早点休息。”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小屋。
看着莲儿消失在回廊拐角,刘烨脸上的温和渐渐敛去,目光重新变得深邃而锐利。他望向刘府之外,林家府邸的方向,眼神冰冷。
‘先天之气……林家……青锋门……’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快了。等我真正掌握这力量……所有觊觎我身边之物的……都得付出代价!’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静室中感应到的那一丝先天之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点燃了他心中更炽烈的变强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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