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
张家别墅主卧内，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江林还在熟睡，连日来的奔波和精神紧绷让他难得睡得沉了些。
身旁的张静雅已经醒了，她侧着身子，用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江林沉睡的侧脸，指尖轻轻拂过他眉宇间即使睡着也难以完全舒展的褶皱，眼中满是心疼和温柔。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江林猛地被惊醒，皱着眉摸索到手机，眯着眼看到是唐卓龙的来电，心里顿时一沉，按下接听键：“喂？怎么了龙哥？”
电话那头，唐卓龙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急切：“林子，出事了！昨天晚上工地进贼了，堆放的好钢筋，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啥玩意儿？！” 江林瞬间完全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看清楚是谁干的了吗？有没有线索？”
“还在查！妈的，守夜的也没听到动静，像是内部人干的！” 唐卓龙语气懊恼。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工地！” 江林挂断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静雅担忧地坐起来，拉住他的手：“老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工地了点小问题，我去处理一下。你再睡会儿。” 他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别太累了，注意安全。” 张静雅轻声嘱咐，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
江林点点头，迅速穿好衣服，洗漱都顾不上，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江林打车赶到了东河区工地。
工地上的气氛明显不对，所有工人都被唐卓龙聚集在了一起，鸦雀无声。
唐卓龙站在前面，脸色铁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人，厉声问道：“都给我听好了！昨天晚上，工地的钢筋少了一大截！是谁干的？或者，有谁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事？现在说出来，我当他是立功！要是被我查出来……”
工人们面面相觑，大多一脸茫然，也有人目光闪烁，但最终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江林沉着脸走过去，唐卓龙看到他，迎上来低声道：“都问过了，没人承认，也没人说看到什么。”
江林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他的视线在几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油滑的工人脸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了站在人群靠后位置的孙雨棋身上。
他发现孙雨棋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低头或回避目光，反而也在悄悄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
江林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对工人们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卓龙，加强晚上的巡逻，不能再出纰漏。”
工人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去，各自回到岗位，但窃窃私语声已经开始蔓延。
就在人群即将散尽时，江林看似随意地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孙雨棋，你过来一下。”
孙雨棋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低着头，快步跟着江林走向那间临时搭建的、充当办公室的工棚。
工棚的门被江林随手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目光。
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和几张椅子，空气有些闷浊。
江林没有坐下，他转过身，双臂抱在胸前，身体靠在办公桌边缘，目光锐利地直视着站在面前、显得有些局促的孙雨棋，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
“这里没别人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孙雨棋没有立刻回答江林的问题。
他低着头，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工棚泥土地面上的一个小石子，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权衡利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里没有畏惧，反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处境不符的、近乎市侩的精明，反问了一句：
“江总，要是我帮你找出是谁干的，再把钢筋找回来……你能不能给我涨点工资？”
江林闻言，眉毛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下，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锐利的目光透过烟雾，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伤、眼神却像野狼一样闪着光的青年。
心里瞬间转了几个弯：
“这小子，不简单啊……” 他没有直接告发，而是谈条件。这说明他要么是想趁机捞点好处，要么就是有把握自己能处理，不想假手于人，想借此展示价值。
江林弹了弹烟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应允的力量：
“可以。只要你能解决这个问题，把损失找回来，揪出内鬼，涨工资不是什么事。”
他给出了承诺，但把“解决问题”作为前提。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投资。他想看看，这个被他半是怜悯、半是利用收留下的“麻烦”，到底有多大能耐。
孙雨棋听到江林的答复，眼中闪过一丝如愿以偿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就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办公室，背影瘦削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劲头。
江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粗糙的木质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他在思索。这个孙雨棋，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或许能成为一柄出其不意的利刃，用不好，也可能伤到自己。
这时，唐卓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压低声音问道：“林子，刚才那小子……看他那鬼样子，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江林从思索中回过神，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像。看他那样子，更像是知道了什么，但不想经过我们的手。”
“那他跟你说了是谁没有？” 唐卓龙追问。
“没有。” 江林吐出一口烟，“他说他自己查，然后把钢筋找回来。”
“你同意了？” 唐卓龙有些诧异，觉得江林这个决定有些冒险。
“嗯。” 江林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向门外，仿佛能穿透工棚，看到那个融入工人队伍中的瘦削身影，“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让咱们的人暗中留意点，别让他搞出太大动静，但也先别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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