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依偎在一条名为白水河的冰河旁,本该是雪山脚下商旅歇脚、充满生气的聚居点。然而,当林暮野五人靠近镇口时,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片死寂与寒意,远比自然的寒冷更刺入骨髓。
镇口的木制牌坊歪斜着,上面“白河镇”三个字油漆剥落,沾染着些许不明污渍。通往镇内的土路空无一人,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有些甚至用粗木条从里面钉死。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林暮野之前感应到的、令人心悸的恐惧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如同腐烂鱼虾般的腥臭味。
“这……这镇子咋回事?大白天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铁柱瓮声瓮气地说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虽粗豪,但也感受到了那股不祥。
车夫老张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俺……俺前两个月路过这里还不是这样子的,挺热闹的一个镇子……这,这是撞邪了不成?”
苏宛白眉头紧蹙,她的净灵体质对这股恐惧与怨念交织的气息最为敏感,脸色微微发白,低声道:“好浓的负面能量……充满了绝望和害怕。”
玄诚道长手持拂尘,目光凝重地扫视着寂静的街道:“非妖非鬼,此乃人心极端恐惧所化之‘惧念’,凝聚不散,笼罩全镇。形成如此规模,绝非一日之功。”
林暮野默默感受着怀中三枚铃铛的波动。“喜悦”铃铛的光芒被压制,“哀伤”铃铛传递出更深的悲悯,而新得的“愤怒”铃铛则隐隐发烫,似乎对这股制造恐惧的力量本能地感到排斥与怒意。他沉声道:“大家小心,这恐惧气息能侵蚀心神,紧守灵台,不要被其影响。”
他当先一步,谨慎地踏入镇中。脚下是冻结的泥泞,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街道两旁的房屋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墓碑。他们试图敲响几户人家的门,里面却毫无反应,只有门板后传来极力压抑的、如同小动物般的呜咽和喘息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没有恶意!”铁柱忍不住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反而引来了更深的死寂。片刻后,旁边一扇窗户的缝隙后,一双充满血丝、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的眼睛猛地贴了上来,死死地盯着他们,随即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传来一阵桌椅碰撞和更剧烈的颤抖声。
“他们……他们在怕我们?”苏宛白感到一阵心酸与不适。
“不,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而是某种……东西。”林暮野目光锐利,他注意到,这些居民恐惧的对象似乎是统一的,而且这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某种病态的存在。
他们继续向镇子中心走去。越往里,那股腥臭味越发浓郁,恐惧的气息也几乎凝成了实质,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铁柱已经开始有些烦躁地喘着粗气,苏宛白则需要不断运转净灵之气才能保持清醒。
终于,在镇中心的小广场上,他们看到了source of the horror(恐惧的源头)——并非某个实体怪物,而是一口被厚重冰块封住的古井。
井口周围的地面,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如同血污般的冰晶。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而弥漫全镇的恐怖气息,也以这口古井为核心,如同波纹般不断扩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井口的冰面上,倒映出的并非天空和他们的身影,而是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极致恐惧的人脸!那些人脸如同活物般在冰面下挣扎、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恐惧意念散发出来。
“这是……‘惧念噬心井’!”玄诚道长倒吸一口凉气,“古籍有载,乃极阴之地汇聚万千生灵恐惧意念所化,能自行吸收并放大周围生灵的恐惧,形成恶性循环,直至将所有生灵的精神吞噬殆尽!此地怎会形成如此邪物?”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一间虚掩着门的祠堂里传来:
“外……外来人……快……快离开……这里……不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祠堂内,一个穿着破旧棉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瘫坐在蒲团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但似乎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他是镇上唯一还敢发出声音的人。
林暮野立刻示意众人警戒,自己则快步走入祠堂,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这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口井……”
老者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后怕,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大约一个月前,镇上的猎户在白水河上游发现了一个被冰封的古墓穴,从中带出了一些陪葬的玉器。起初相安无事,但没过几天,第一个接触玉器的猎户就在夜晚离奇死亡,死状极其恐怖,仿佛被活活吓死,脸上定格着极致的恐惧。
随后,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镇子里蔓延。每到夜晚,人们就会做各种恐怖的噩梦,听到莫名的低语和哭泣,甚至看到死去的亲人化作厉鬼前来索命。起初只是精神萎靡,后来逐渐有人开始发疯、自残,甚至攻击他人。而镇中心这口原本普通的水井,也开始变得诡异,井水变得腥臭浑浊,冰封的井口开始倒映出人们内心最恐惧的景象。
镇长组织过几次壮丁想要填井或者请法师,但所有靠近井口的人,无一例外都精神崩溃,甚至直接跳入了井中(虽然井口被冰封,但他们仿佛被某种力量控制,撞冰而死)。恐惧彻底笼罩了白河镇,人们不敢出门,不敢见光,只能在无尽的恐惧中等待精神被彻底吞噬。
“那……那些玉器呢?”林暮野抓住了关键。
“扔……扔回河里了……但……但没用了……”老者绝望地摇头,“井……井已经活了……它在吃我们的……害怕……”
听完老者的叙述,众人心情沉重。这并非简单的鬼怪作祟,而是一种基于恐惧能量形成的诡异领域。
“恐怕……那古墓中带出的,并非普通玉器。”玄诚道长沉吟道,“很可能与‘惧之雨霖铃’有关,或者是其力量的衍生品。玉器作为引子,激活了此地沉积的阴气与人们的恐惧,最终形成了这口‘惧念噬心井’。”
林暮野点头赞同,他怀中的铃铛波动也印证了这一点。越是靠近古井,三枚铃铛的反应就越强烈,尤其是“愤怒”铃铛,那股想要焚尽这邪祟的怒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必须毁掉这口井,或者切断它与‘惧之铃铛’的联系。”林暮野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广场中央那口诡异的冰井,“否则,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死,而且这种恐惧领域可能还会扩散。”
“怎么毁?靠近那井太危险了!”铁柱虽然不怕硬仗,但对这种无形无质的精神攻击也有些发怵。
“直接物理破坏恐怕不行。”林暮野分析道,“这井的核心是恐惧能量,寻常攻击难以奏效,反而可能被其利用,放大我们内心的恐惧。需要从精神层面,或者能量层面入手。”
他看向苏宛白:“宛白,你的净灵之气是这类负面能量的克星,能否尝试净化井口的恐惧意念?”
苏宛白深吸一口气,走到祠堂门口,面向广场古井,双手结印,全力催动净灵体质。纯净的白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阴霾。
然而,那井口弥漫的赤黑色恐惧气息极其顽固,净灵之光照射上去,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发出“嗤嗤”的剧烈反应,黑气翻滚涌动,反而更加狂暴,甚至隐隐有反扑之势!苏宛白闷哼一声,脸色更白,显然有些吃力。
“不行!这里的恐惧能量太庞大了,而且源源不断,我的净化速度跟不上它再生的速度!”苏宛白喘息着说道。
玄诚道长见状,立刻上前助阵,拂尘挥动,数张清心破煞的符箓飞出,贴在井口周围的虚空之中,形成一道简易的符阵,青光闪烁,暂时压制了部分恐惧气息的扩散,为苏宛白减轻了压力。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符阵的光芒在恐惧黑气的冲击下不断明灭,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看来,需要更强大的力量直接冲击其核心。”林暮野眼神一凝,将目光投向怀中的“愤怒”铃铛。愤怒与恐惧,某种程度上是相互克制的情绪。极致的愤怒,可以冲散一部分恐惧。
“我来试试。”林暮野踏步而出,走到苏宛白和符阵之前,直面那口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古井。
他闭上眼睛,再次进入那种调和三种情绪的心境。但这一次,他有意地引导和放大“愤怒”的力量——并非无差别的暴怒,而是针对这口吞噬生灵、散播绝望的邪井的凛然之怒,是守护与拯救的愤怒!
“嗡——!”
赤红的“愤怒”铃铛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炽热而威严的气息扩散开来。与苏宛白纯净的净化之力不同,这股愤怒之力充满了侵略性和破坏性,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向那浓郁的恐惧黑气!
“嗤——啦——!”
更加剧烈的能量冲突爆发了!赤红色的怒意与赤黑色的惧念如同两股洪流撞击在一起,相互湮灭、侵蚀!井口冰面上那些扭曲的人脸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挣扎得更加剧烈!
有效!愤怒之力确实能消磨恐惧!
但林暮野很快发现,这井中的恐惧仿佛无穷无尽,源自全镇居民乃至更久远年代积累的怨念。他个人的愤怒,即便有铃铛加持,也如同杯水车薪,难以彻底净化。而且,持续催动“愤怒”铃铛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他必须时刻警惕不被铃铛本身的狂暴意志反噬。
就在僵持不下,林暮野额头见汗,苏宛白和玄诚道长也渐感不支之时——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带着无尽空灵与诱惑之意的铃音,不知从何处,幽幽地传来。
这铃音与“喜”、“哀”、“怒”皆不相同,它飘忽不定,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隐秘恐惧。听到这铃声的瞬间,林暮野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山岗上那个诡异影子的画面,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是“惧之雨霖铃”!它果然在附近!而且,似乎被他们与噬心井的对抗所惊动,或者……它本身就是这口井的幕后操控者?
随着这空灵诡异的铃音响起,那口“惧念噬心井”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井口的黑气骤然暴涨,瞬间冲破了玄诚道长的符阵,甚至将林暮野的愤怒之力都逼退了几分!
井口冰面上,那些扭曲的人脸仿佛得到了指令,开始融合、变形,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由纯粹恐惧能量构成的幽影,缓缓从井口中“爬”了出来!它没有具体的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那充满恶意的“注视”!
“不好!惧念化形了!”玄诚道长大惊失色。
那巨大的恐惧幽影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整个白河镇的恐惧气息瞬间提升了数倍!所有的房屋中都传来了崩溃般的哭喊和尖叫!
它扬起由黑气构成的利爪,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意志,朝着首当其冲的林暮野,狠狠拍下!
(第二百零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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