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地下洞穴如同巨兽张开的腹腔，死寂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邪恶与绝望。墨黑色的湖水无声荡漾，倒映着祭坛顶端青铜巨鼎中跳跃的绿色火焰，光影扭曲，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湖底挣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能量气息，压迫得人心脏都似乎要停止跳动。
暮野和石翎匍匐在洞穴入口处一块凸起的巨石后面，极力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他们的位置居高临下，能将大半个洞穴收入眼底，但也意味着一旦暴露，将无处可藏。
祭坛高达九层，由一种不反光的黑色巨石垒成，巨石表面刻满了蠕动般的邪恶符文，在绿光映照下仿佛拥有生命。那些从青铜巨鼎延伸出的绿色能量线，如同活物的触须，不仅连接祭坛，更有一部分深入漆黑的湖水中，似乎在不断抽取着湖中的力量，使得湖面偶尔泛起不祥的涟漪。
祭坛底部和洞穴四周堆积如山的白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无数惨剧。有些白骨上还挂着残破的衣物，依稀能分辨出是近现代的样式，这让暮野的心狠狠揪紧——这些黑衣人，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
在祭坛的基座周围，大约有十来个黑影正在忙碌。他们穿着统一的暗色服饰，动作机械而有序，似乎在检查着祭坛上的符文，或是将一些闪烁着幽光的晶石嵌入特定的凹槽。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股训练有素、冰冷无情的氛围，与之前交手的黑衣人如出一辙。湖岸边停靠着三艘用白骨和某种黑色皮革粗糙制成的舟筏，显得格外诡异。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了。”石翎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守卫森严，而且这地方邪气冲天，对我们极为不利。硬闯就是送死。”
暮野何尝不知。他感觉到怀中的“山神令”正在持续发烫，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与这片邪恶之地本能的对峙与排斥。他尝试着将感知力小心翼翼地向祭坛方向延伸，但立刻遭到一股强大、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的冲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震得他脑海一阵刺痛，赶紧收了回来。
“感知被干扰了，无法探查祭坛内部的具体情况。”暮野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发白，“不过，我感觉到祭坛的能量正在缓慢增强，那些绿色能量线汲取湖水力量的速度好像在加快。”
“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坏它！”石翎焦灼地看着祭坛，“可是怎么接近？湖面是开阔地，一上去就会被发现。而且这湖水……给我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的确，那漆黑的湖水仿佛隐藏着莫大的危险，连湖面上漂浮的绿色鬼火都显得诡异莫测。
就在两人苦思对策之际，洞穴另一侧，靠近湖岸的一个较小洞口里，走出了两个人影。为首的正是那个身穿暗绿色长袍、兜帽遮面的身影（暮野和石翎之前并未亲眼见过，但直觉告诉暮野，这就是刁五口中的“大人”），刁五则恭敬地跟在身后。
绿袍人站在湖边，仰望着巨大的祭坛，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在注视着那燃烧的绿色火焰。他抬起一只枯瘦、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手中握着一块拳头大小、不断散发出浓郁黑气的晶石。
“时辰将至……”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碎石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虽然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暮野和石翎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魔力，“‘源血’灌注如何？”
祭坛底部，一个看似头目的黑衣人立刻躬身回应：“回禀祭司大人，第九层核心符文已灌注完毕，第八层正在进行，预计明日午时前，所有基础符文均可激活。”
被称为“祭司”的绿袍人微微点头，将手中那块黑色晶石递给刁五：“将此‘怨魂结晶’置于第三层‘聚阴池’，加速能量汇聚。月蚀之夜，不容有失。”
“是！大人！”刁五双手接过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石，小心翼翼地向祭坛走去。他显然知道通过湖面的方法，登上一艘骨舟，拿起舟上的一根骨篙，熟练地向着祭坛方向划去。
暮野和石翎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刁五的动作。这是一个机会！或许能观察到登上祭坛的安全路径，或者发现祭坛的弱点！
骨舟在漆黑的湖面上划开一道涟漪，速度不快。刁五显得十分谨慎，篙子入水很轻，似乎生怕惊扰了湖下的什么东西。暮野注意到，他划行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沿着一条特定的、弯弯曲曲的轨迹，避开了湖面上某些颜色特别深邃、仿佛漩涡的区域。
“湖里有东西……”暮野低语，他的感知虽然无法直接探查祭坛，但对近处的湖面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一些异常。那些被避开的区域，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刁五的骨舟即将靠近祭坛基座时，他侧后方一处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紧接着，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绿色鳞片、长着狰狞口器的巨大触手猛地破水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骨舟！
刁五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怨魂结晶”向前一挡！
那触手似乎对结晶散发出的黑气有所忌惮，动作微微一滞。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祭坛基座上一个黑衣人迅速掷出一柄闪烁着绿光的短矛，精准地射中了触手的根部！
“噗嗤！”短矛没入，那触手吃痛，猛地缩回了湖中，带起一大片黑色的水花，湖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刁五和骨舟在原地摇晃。
“废物！连‘守护妖蛸’的活动规律都记不住吗？”祭坛上的祭司冷冷地呵斥道，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刁五冷汗涔涔，连声称是，不敢再有丝毫大意，更加小心地沿着既定路线将骨舟靠上了祭坛基座，快步登上台阶，消失在祭坛的阴影中。
这一幕，让暗处的暮野和石翎看得心惊肉跳。这诡异的湖里，果然栖息着可怕的怪物！而且那些黑衣人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有应对之法。
“看来硬闯湖面行不通。”石翎脸色难看，“就算知道安全路线，也难保不被那怪物袭击。”
暮野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祭坛基座与洞穴岩壁连接的地方。刚才刁五登岸时，他隐约看到，在祭坛巨大的基座下方，靠近水面的位置，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被阴影笼罩的凹陷处，像是一个小小的码头或着入口，而且那里好像没有黑衣人看守。
“石翎大哥，你看那里！”暮野指向那个阴影处，“祭坛基座下面，好像有个地方可以靠近水面，而且似乎没人注意。”
石翎顺着暮野指的方向仔细望去，果然，在祭坛庞大的阴影下，靠近水面的岩石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如同小龛般的凹陷，大小似乎能容纳一两个人藏身。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原因，从祭坛上方很难注意到那里。
“是个死角！”石翎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潜到那里，或许能找到进入祭坛内部的通道！祭坛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从湖面登上去一个入口！”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大振。但如何到达那个水下死角？游过去？且不说冰冷的湖水和对体力的消耗，光是湖里那条可怕的“守湖妖蛸”，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暮野再次将目光投向洞穴顶部和四周的岩壁。洞穴顶部垂下许多粗大的石钟乳，有些几乎要接触到湖面。而四周的岩壁虽然陡峭，但并非完全光滑，有许多裂缝和凸起的岩石可供攀爬。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我们不能从湖面过去，但或许……可以从上面走。”暮野指着洞穴顶部那些纵横交错的石钟乳和岩壁上的突起，“像猿猴一样，从岩壁和洞顶爬过去，直接下到那个凹陷处！”
石翎抬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无疑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岩壁湿滑，石钟乳可能并不牢固，一旦失手掉下去，要么摔得粉身碎骨，要么就成为湖中怪物的点心。而且，在攀爬过程中，很容易被祭坛上的人发现。
“太冒险了……”石翎皱眉。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接近祭坛而不被立即发现的方法。”暮野眼神坚定，“我们别无选择。而且，我有把握。”他修炼《源灵诀》后，身体协调性、力量和平衡感都远超常人，攀岩走壁并非难事。石翎身为经验丰富的猎人，身手也极为敏捷。
石翎看着暮野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邪恶的祭坛，最终咬了咬牙：“好！拼了！我这条命早就捡回来好几次了！你说怎么干？”
暮野仔细观察了路线，低声道：“我们先沿着这边的岩壁横向移动，尽量利用阴影和石柱掩护，到达那个方向（他指了一个与祭坛凹陷处成对角线的岩壁起点）。然后，从那里开始，向上攀爬一段，利用那几根最粗壮的石钟乳作为桥梁，横向移动到祭坛正上方的洞顶区域。最后，再找机会，从洞顶垂下的石钟乳或者直接沿祭坛背面的岩壁，下到那个凹陷处。”
路线清晰，但每一步都充满未知与危险。
事不宜迟，两人深吸一口气，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岩壁，开始了这场生死一线的潜行。他们动作轻灵，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每一次移动都经过深思熟虑，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区域和可能被下方视线扫过的角度。
洞穴中，只有祭坛方向隐约传来的忙碌声和湖水偶尔的轻响，以及两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和心跳声。绿色的幽光映照下，两个渺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洞穴岩壁上艰难而执着地移动着，向着那象征着毁灭与希望的祭坛，一步步靠近。
而他们并不知道，在祭坛深处，某个被绿色符文封锁的囚笼中，一个虚弱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第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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