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海面如同沸腾的巨锅,翻滚着白色的浪沫和残留的能量乱流。“破浪号”这艘饱经摧残的旧船,此刻更像是一具被海浪随意摆弄的浮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着远离幽岛的方向漂流。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绝望以更清晰的方式呈现在每个人面前。船舱进水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清晰可闻。甲板上到处是狼藉的碎片、凝固的血迹以及那根折断后摇摇欲坠的主桅杆。仅存的破烂船帆在混乱的气流中无力地扑打着,提供的动力微乎其微。
林暮野在苏宛白的搀扶下,勉强靠在相对完好的舵轮基座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强行作为能量“诱饵”,虽然时间极短,但对他刚刚稳定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此刻他只觉浑身虚脱,连站立都需依靠苏宛白支撑。
玄诚道长盘膝坐在甲板上,调息恢复着几乎耗尽的法力,脸色同样不好看。方才强行引导能量对撞,反噬之力让他内腑受了震荡。
赵老大和那名唯一还健全的水手(名叫阿旺)是最忙碌的。赵老大扑到船舷边,探身查看船体水线,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吃水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船体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明显。
“妈的!底舱肯定灌满了!这破船撑不了多久了!”赵老大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感。他转身冲向船舱入口,对里面的阿旺吼道:“阿旺!别堵了!没用了!把所有能浮起来的东西——木板、空桶、甚至桌子——都搬到甲板上来!快!”
现在,弃船求生成了唯一的选择。但在这一望无际、迷雾未散、吉凶未卜的诡异海域,乘坐简陋的漂浮物,生存几率同样渺茫。
阿旺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但还是奋力在迅速被海水淹没的底舱里翻找着。悲伤和恐惧笼罩着这艘即将沉没的孤船。
苏宛白紧紧握着林暮野冰凉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她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想起那些永远留在岛上和船上的同伴,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必须坚强。
“赵叔……”林暮野虚弱地开口,声音细微却清晰,“风向……现在是什么方向?”
赵老大愣了一下,抬头感受了一下拂过脸颊的、带着海腥味和淡淡硫磺味的风,又看了看那面破烂船帆飘动的方向:“是……离岛风向!虽然不稳,但大体是往外吹的!”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风向是吹向岛屿,那他们真是十死无生了。
林暮野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浓雾深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的大脑即便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停止运转。“水……食物……还有多少?”
赵老大脸色更加难看:“底舱淹了,大部分储备肯定都没了。我让阿旺看看能不能抢救出一点……”他话没说完,阿旺就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木箱和一个半满的水囊,踉跄着爬上了甲板,哭丧着脸说:“船长……就……就找到这点东西了……其他的都泡汤了……”
木箱里是几块硬得能砸死人的压缩饼干,水囊里的水也不算多。这点补给,对于四个(包括冻伤昏迷的那位)在海上漂流的人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重。
就在这时,一直调息的玄诚道长缓缓睁开眼,声音疲惫但带着一丝异样:“贫道方才感应到……东南方向,似乎有微弱的……生气波动。距离不详,但绝非死寂之地。”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点燃了众人眼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
“东南方?道长你确定?”赵老大急切地问道。
“波动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但确实存在。”玄诚道长慎重地点点头,“或许是另一座岛屿,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总好过在这茫茫死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
有目标,就有了方向!哪怕这个目标遥不可及,希望渺茫,也远比坐以待毙强!
“好!就往东南方向走!”赵老大立刻做出了决定。他看了看不断下沉的船体,估算着时间,“这船最多再撑半个时辰!我们得赶紧准备筏子!”
制作木筏谈何容易?材料有限,工具简陋,时间紧迫。赵老大和阿旺将能找到的所有漂浮物——几块破甲板、一个空朗姆酒桶、一张破桌子,还有一些断裂的绳索——堆在甲板中央,开始笨拙地尝试捆绑。
林暮野看着他们忙碌,眉头微蹙。以这种方式捆扎的木筏,在平静湖面都未必稳妥,何况是在这诡谲莫测的大海之上?他的目光扫过那根折断后仍与船体有部分连接的主桅杆,以及上面挂着的破烂船帆,一个念头闪过。
“赵叔……”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冷静,“那个……断桅……能不能……想办法弄下来?连同……那面破帆……”
赵老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一亮!对啊!那根主桅杆虽是断的,但木质坚实,体积巨大,是极好的浮材!而且如果能把那面破帆也利用起来,哪怕只能提供一点点动力,也比随波逐流强得多!
“好主意!阿旺!过来帮忙!把这玩意弄下来!”赵老大顿时来了精神。
两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借助船体的倾斜,终于将沉重的断桅连同部分帆布推入了海中。接着,他们又将其他漂浮物用绳索与断桅牢牢绑在一起,一个简陋无比、但体积足够承载数人的“筏子”总算初具雏形。
此时,海水已经漫上了甲板,“破浪号”的沉没进入了倒计时。
“快!上筏子!”赵老大吼道。他和阿旺先将那名依旧昏迷的冻伤水手小心地抬到筏子上固定好。然后玄诚道长和苏宛白搀扶着林暮野,也艰难地跨过船舷,踏上这摇晃不定的救命方舟。
就在最后一个人离开“破浪号”的瞬间,这艘承载了他们无数希望与苦难的旧船,发出一声最后的哀鸣,船尾猛地向上翘起,然后迅速地被海水吞噬,只在海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和些许漂浮的碎片。
众人趴在粗糙的木筏上,看着“破浪号”消失的地方,心情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逝去同伴的哀悼,也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木筏随着海浪起伏,东南方向的风虽然微弱,但确实推动着他们缓缓前进。玄诚道长盘坐在筏子中央,继续感应着那微弱的生机波动,指引着方向。赵老大和阿旺则用找到的木板充当船桨,奋力划水,试图加快速度。
林暮野躺在苏宛白身边,身上盖着能找到的唯一一块干燥的帆布碎片。他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但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他并未沉睡,而是在积攒着每一分力气,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时间在寂静和海浪声中流逝。浓雾似乎淡了一些,但能见度依然很低。天空是一种诡异的灰蓝色,看不到日月星辰。周围的海水颜色深得发黑,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散发着磷光的深海生物在下方游弋,提醒着他们这片海域的非同寻常。
干粮和淡水被严格分配,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小口饼干和几口清水,勉强维持生命。冻伤的水手情况依旧危重,时而昏迷,时而发出痛苦的呓语。
第一天,在忐忑和沉默中度过。
第二天,风向变得紊乱,有时甚至会出现逆风,木筏前进速度缓慢,几乎是在原地打转。希望似乎随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第三天清晨,一直昏迷的冻伤水手,在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后,最终停止了呼吸。悲伤笼罩着小小的木筏。他们举行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海葬,将同伴的遗体送入茫茫大海。
接连的打击几乎要摧垮所有人的意志。阿旺开始出现脱水和幻觉的症状,赵老大的眼神也失去了不少光彩,只有机械地划着水。苏宛白紧紧靠着林暮野,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遮挡些许风寒,眼神中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倔强的希望。
就在连玄诚道长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应是否出错,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时候——
一直闭目养神的林暮野,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投向迷雾深处,那双虽然依旧疲惫却重新凝聚起神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你们听……”他轻声说,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众人一愣,纷纷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海浪声。但渐渐地,一种不同于海浪的、持续而低沉的“哗哗”声,隐隐约约地从东南方向传来。
那是……海浪拍击礁石或者岸边的声音!
“是陆地!是陆地!”阿旺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虚弱的身体却让他一阵摇晃。
赵老大和玄诚道长脸上也瞬间焕发出惊人的光彩!苏宛白更是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了林暮野的胳膊。
希望,在绝境中再次降临!
众人拼尽最后力气,朝着声音的方向奋力划去。前方的雾气似乎也越来越薄,隐约可以看到一片模糊的、不同于海平面的黑影轮廓!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那黑影的轮廓并非想象中的绿色岛屿,而是一种……嶙峋的、尖锐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黑色礁石!海浪拍打在上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漫天白色的水花。
这不是温和的沙滩,而是危险的礁石区!
但无论如何,这毕竟是陆地!是摆脱这死亡之海的希望!
赵老大仔细观察着礁石的分布和海浪的流向,寻找着可能登陆的地点。木筏如同暴风雨中的羽毛,在狂暴的浪涌和隐藏的暗礁间艰难穿行,随时可能撞得粉身碎骨。
就在木筏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块突出海面的锋利礁石,朝着一个看似相对平静的小小湾口驶去时,眼尖的苏宛白突然指着礁石岸上某处,失声惊呼:
“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漆黑嶙峋的礁石之上,赫然立着几个模糊的、如同石笋般的东西!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石笋”的顶端,似乎……捆绑着什么东西!在灰暗的天光下,隐约可见苍白的颜色和……人形的轮廓!
这片看似希望的“陆地”,似乎隐藏着比大海更深沉的恐怖!新的谜团和危机,已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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