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深秋。林家坳的重建工作基本完成,虽然新起的屋舍还带着木料的原色,远不及旧宅那般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但袅袅的炊烟和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已然让村庄恢复了生机。补种的晚季作物迎来了收获,虽然产量不如往年,但足以让村民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
暮野的修行进境稳步提升。《上清筑基功》已修炼得纯熟无比,内息浑厚,流转自如。那丝纯阳之火在日夜温养下,愈发凝实精纯,虽离再次外放尚有距离,但已能随心所欲地驱寒辟邪,滋养肉身。他如今绘制出的“净心符”,虽笔法依旧稚嫩,却已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安定力量,贴在村民新居的门楣上,确实能让人心神宁定,夜寐安稳。玄诚道长开始传授他一些更为精妙的导引术和基础拳脚功夫,将道法修炼与实战技巧初步结合。
关于后山那个神秘洞穴和灰衣人的调查,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玄诚道长暗中又去探查过几次,洞口依旧隐蔽,周围并未留下新的明显痕迹。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村中的流言渐渐平息,生活似乎真的回归了平静。但暮野和玄诚道长心中那根弦却从未放松,他们知道,潜藏的毒蛇往往在最松懈时才会露出獠牙。
这天,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如洗。地主林老爷家传来消息,他在省城读书的大女儿林清漪,因时局动荡,学校暂时停课,不日将返回家中暂住,同行的还有一位她在省城结交的同窗好友,据说家中是开医馆的,精通医术,此次前来,也有意见识下乡野风光,并看看能否为村民提供些帮助。
这个消息在小小的林家坳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林清漪是村里少有的女学生,知书达理,容貌清丽,本就是许多年轻后生暗自倾慕的对象。如今学成归来,还带着一位省城来的、会医术的姑娘,更是让村民们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暮野对此并未多想,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修炼和暗中警惕上。只是当林清漪归家的那天,他正好在帮林家修缮最后一段破损的院墙。看到马车驶近,他和其他帮工一样,停下手中的活计,站在路边观望。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正是林清漪。她穿着淡蓝色的学生装,剪了齐耳的短发,显得清爽利落,眉眼间比离家时更多了几分书卷气和自信。她笑着与迎上来的父母弟妹打招呼,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也轻盈地跳下马车。那是一位穿着月白色上衣、黑色及膝裙的姑娘,年纪与林清漪相仿,约莫十六七岁。她的容貌不如林清漪那般明艳夺目,却自有一股清雅脱俗的气质。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水墨画就,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明亮,仿佛蕴含着星光,顾盼间带着聪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她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藤木药箱,更添了几分沉静可靠的气息。
“爹,娘,这位就是我在信里提过的同窗好友,苏宛白苏姐姐。”林清漪热情地介绍道,“宛白姐姐家是省城有名的‘济世堂’,她从小耳濡目染,医术很是了得呢!”
苏宛白微微欠身,声音清越柔和:“伯父伯母好,打扰了。清漪谬赞,我只是略通皮毛,此次随她前来,一是探望,二是看看乡间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老爷和林夫人见苏宛白举止端庄,谈吐不俗,又是女儿的好友,自然热情相待。一旁的林清瑶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姐姐,眼中满是新奇。
暮野站在人群外围,目光不经意间与苏宛白对上。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那女孩的眼睛太干净了,像山间最清澈的泉水,仿佛能洗涤人心底的尘埃。他连忙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砖石,耳根却有些微微发烫。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苏宛白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沉默寡言、却在默默干活的少年。她看到暮野虽然身材瘦小,但动作麻利,眼神专注,与周围那些或好奇或腼腆的年轻后生有些不同。尤其是他偶尔抬起头时,那双漆黑眼眸中透出的沉稳和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让她多看了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苏宛白很快融入了林家坳的生活。她并不像一般城里小姐那般娇气,反而十分随和。白天,她或是陪着林清漪在村里散步,了解风土人情;或是打开药箱,为一些有陈年旧疾或灾后身体不适的村民免费诊治。她医术果然不错,望闻问切有模有样,开的方子也简单有效,很快便赢得了村民们的尊敬和喜爱,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苏姑娘”或“小苏大夫”。
暮野依旧过着修炼和劳作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刻意避开了与苏宛白过多接触的机会,但同在一个村子里,难免会有交集。
一次,暮野在后山练习玄诚道长新教的步法,身形在山林间快速穿梭,力求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配合呼吸,调动内息。正当他全神贯注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呼。
他心中一动,立刻收势,循声望去。只见苏宛白提着一个小竹篮,站在一丛灌木旁,秀眉微蹙,看着自己的裙角。原来她是在采集一些秋日里成熟的草药,不小心被带刺的灌木勾住了裙摆。
暮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苏……苏姑娘,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
苏宛白抬起头,看到是暮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是暮野啊,麻烦你了。这刺勾得有点紧。”
暮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尖刺,用手指轻轻将缠绕的布丝解开。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生怕弄坏了对方的裙子。靠近时,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清香的少女体香,让他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好了。”很快,裙角被顺利解开。暮野站起身,不敢再看对方。
“谢谢你,暮野。”苏宛白整理了一下裙摆,微笑道,“你刚才是在练功吗?我好像看到你的步子很特别。”
暮野心中一惊,没想到被她看到了。他不想过多解释修行之事,只得含糊道:“嗯,随便活动活动筋骨。”
苏宛白却似乎很有兴趣,她打量着暮野,认真地说:“你的气息很稳,脚步轻盈,不像只是活动筋骨。我爹爹常说,医武不分家,真正高明的医者,往往也懂得导引吐纳,强身健体之道。你练的,是不是类似的方法?”
暮野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一下就说中了关键。他对苏宛白的观感不由得又添了几分佩服,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吧,跟道长学了一些粗浅的法子。”
“玄诚道长吗?”苏宛白眼睛一亮,“我听清漪说起过,是位很有本事的高人。你能跟随道长学习,真是福气。”她的语气真诚,没有半分轻视或打探的意思,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欣赏。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并肩往山下走。苏宛白向他请教一些山中常见草药的习性,暮野常年放牛砍柴,对这些自然熟悉,便一一告知。他发现和苏宛白交谈很舒服,她聪明,一点就透,而且态度谦和,丝毫没有省城小姐的架子。暮野原本的拘谨也渐渐放松下来。
自此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是暮野在山中练功偶遇采药的苏宛白,有时是苏宛白来给玄诚道长送些她调配的安神药茶,顺便请教些养生之道。每次交谈都不长,但暮野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不经意的相遇。苏宛白就像一缕清风,吹进了他原本只有修炼、责任和警惕的世界里,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温暖而明亮的感觉。
他会注意到她采药时专注的侧脸,会记住她提到某种药材时发亮的眼神,甚至会偷偷练习她偶尔说起的一个字的正确发音(她说的官话比村里人标准得多)。这种懵懂的情愫,如同初春的嫩芽,在他心底悄悄滋生,带着一丝甜蜜的慌乱。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一天傍晚,苏宛白神色凝重地找到正在打坐的暮野和玄诚道长。
“道长,暮野,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摊开手掌,掌心放着几株刚刚采集的草药,其中一株紫色的草叶上,竟然沾染着几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斑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我在后山靠近北面悬崖那边采到的‘紫云草’,”苏宛白语气严肃,“这种草通常生长在洁净通风之地,但这几株周围的土壤,我检查过,似乎……蕴含着一股很淡、却很阴寒的邪气。这斑点,不像是虫蛀或病害,倒像是被那种邪气侵蚀所致。”
暮野和玄诚道长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北面悬崖……那正是之前发现神秘洞穴的方向!
暗处的阴影,似乎并未远离,反而以一种新的方式,再次悄然浮现。而这次,将一位聪慧敏锐的少女,也卷入了这旋涡的中心。暮野看着苏宛白略显担忧却依旧镇定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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