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市博物馆时,夜色已沉如墨,星光稀疏地洒在路面,路边的梧桐叶影被街灯拉得颀长,随风轻晃。苏芮坐进驾驶座,没有立刻发动车辆,而是将手机架在车载支架上,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给李娟发信息,字里行间满是急切:“娟,麻烦尽快提供当年提刑司旧址发掘队总负责人的完整联系方式,包括电话、住址(若方便),案件涉及连环命案,且有证据表明与发掘文物直接相关,情况万分紧急,需立即沟通。”
信息发出不过两分钟,李娟的回复便弹了出来,除了一串标注 “张启明教授” 的手机号码,还附带了一段长长的备注:“张教授今年 78 岁,退休前是省考古研究所宋代史研究室主任,治学极严谨,当年提刑司发掘他全程盯场,对每一处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他性格偏固执,但热心办案,我已经跟他提了一句‘涉密案件,关乎人命’,他应该会配合。另外,他老伴去年过世,现在独居,晚上一般不外出,这个点联系没问题。”
“果然是他。” 苏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张启明教授的名字她在之前的考古报告上见过,是业内公认的宋代司法考古权威。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语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阵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审慎:“你好,哪位?”
“张教授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专案组民警苏芮,冒昧打扰您。” 苏芮的声音沉稳而恳切,“我们正在查办一起连环命案,核心线索直指二十年前您带队发掘的提刑司旧址文物 —— 受害者身上的标记,与当年出土文物上的符号完全吻合,疑似关联一个延续千年的秘密组织‘景和会’。情况紧急,生怕再有受害者出现,想向您详细了解当年的发掘细节,恳请您协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随后传来张教授略显急促的声音:“景和会?这个名字…… 我当年整理残件时好像见过!你稍等,我把灯调亮些,找下当年的发掘笔记。” 听筒里传来起身、翻找东西的窸窣声,片刻后,张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咱们开视频吧,口头说不清楚,我把笔记和现场照片给你们看,这样更直观。”
苏芮立刻连接车载投屏,宋清砚也迅速坐直身体,目光紧紧锁定屏幕。很快,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黑框老花镜的老人出现在画面中,他身着灰色棉布衫,面前的旧书桌上摊着几本封面泛黄、边角卷翘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 “提刑司旧址发掘日志”,字迹遒劲有力。桌角还放着一叠塑封好的黑白照片,正是当年的发掘现场。
“当年是 2005 年,地铁二号线修建到临安路路段,勘探时发现了提刑司遗址,我们紧急组建队伍做抢救性发掘。” 张教授翻开最厚的一本日志,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勘探图,“最初只清理出办公大堂、卷宗室和验尸房,没想到清理西侧厢房的书架时,有个年轻队员不小心撞了一下书架,发现它是活动的 —— 书架背后是块一尺厚的楠木挡板,撬开后,有一段陡峭的石阶通往地下,也就是我们后来发现的地窖。”
他顿了顿,拿起一张现场照片,对着镜头展示:“你看,这就是地窖入口,石阶上长满了青苔,说明很久没人进出过。但走进地窖后,我们发现不对劲 —— 三层楠木货架上摆着验尸工具、青铜小件和公文卷宗,看着还算整齐,可最内侧靠墙的位置,有个一尺见方的楠木暗格,暗格门是虚掩的,边缘有明显的锯齿状撬痕,锁芯都被撬得变形了,里面空荡荡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是被人刻意清扫过。”
“您当年有没有判断,撬锁和清扫的时间?” 宋清砚前倾身体,目光紧盯照片上暗格的细节,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吊坠,“有没有可能是发掘队内部人员泄露了消息?”
“我们当时排查过所有队员,排除了内鬼的可能。” 张教授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暗格门上的撬痕很新鲜,没有任何氧化迹象,木门边缘的木屑还是湿润的,甚至能闻到一点淡淡的进口机油味 —— 当年我们队员用的都是国产工具,不会有这种味道。而且地窖里的积灰有明显的扰动痕迹,除了暗格周围,货架底部还有一串模糊的脚印,尺码是 44 码,不是我们队员的尺码。我当时就怀疑,是有人提前得知了发掘消息,在我们进驻前两三天,潜入地窖洗劫了暗格,拿走了里面的核心东西。”
苏芮连忙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张教授,当年出土的文物,除了现在博物馆展出的那些,还有没有其他没对外公布的?尤其是和‘景和会’相关的物件,哪怕是碎片都好。”
张教授放下照片,转身从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密封文件袋,袋口用红绳系着,上面标注着 “提刑司 - 未展出 - 机密”。他解开红绳,拿出一叠高清彩色照片,对着镜头逐一展示:“有一件东西,因为破损太严重,又涉及不明组织,一直没对外展出。这是一本线装古籍,封面是深蓝色绢布,上面绣着简单的云纹,可惜绢布已经老化脆化,边缘都碎了。我们初步做了脱酸、加固处理,勉强分开了几页粘连的残页,上面是楷书字迹,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能辨认出‘景和会’‘坛主’‘秘藏’‘临安’‘暗探’‘血誓’这些零星字眼,还有一些手绘的符号,和你们说的受害者身上的标记有点像,但我当年查遍了史料,都没找到关于这个组织的记载,怕公布后引起误解,就暂时封存了。”
宋清砚的心脏猛地一缩,照片上古籍残页的绢布封面、楷书字迹,竟和他记忆中师傅珍藏的那本《景和会秘录》如出一辙 —— 师傅那本也是深蓝色绢布封面,上面的云纹绣法完全一致。他强压着内心的激荡,指尖微微颤抖,故作平静地问道:“张教授,这本古籍的字迹风格,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和提刑司官员的笔迹有没有关联?”
“你问到点子上了!” 张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当年对比过提刑司卷宗室出土的公文,发现这本古籍的字迹,和当年提刑司一位姓宋的提刑官笔迹很像,但有几页又有涂改和补充,像是多人续写的。可惜那位宋提刑的史料记载很少,只知道他当年负责追查一起秘密组织案,后来离奇失踪了。”
“宋提刑……” 宋清砚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正是他自己。他连忙移开目光,避免眼神泄露情绪。
苏芮见状,立刻接过话头,语气恳切:“张教授,这本古籍、还有当年暗格的勘察记录、发掘日志,对我们的案件至关重要,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揪出幕后黑手,阻止更多人遇害。能不能麻烦您协助调取这些资料?包括您当年的研究笔记、古籍的初步修复报告、所有残页照片,还有暗格的详细勘察数据。”
张教授推了推老花镜,目光落在桌上的发掘日志上,眼神中满是郑重:“办案要紧,这些资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但能为受害者讨回公道,比什么都重要。我今晚就加班整理 —— 发掘日志和我的研究笔记都在身边,现在就开始抄录关键信息;古籍的残页照片和修复报告在考古研究所的档案库,我现在就给档案库的老同事老王打电话,他今晚值夜班,应该能帮忙调取电子版。明天一早八点,我把所有资料整理成压缩包,发到你们专案组的专用邮箱里,绝不耽误你们办案。”
“太感谢您了,张教授!” 苏芮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您的帮助,可能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后续如果需要您协助解读古籍内容,还请您多费心。”
“放心,只要能破案,我随叫随到。” 张教授摆了摆手,拿起手机就要拨号,“我现在就联系老王,争取今晚把资料都凑齐。”
挂断视频通话,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载空调的微弱风声和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宋清砚望着窗外深邃的夜色,指尖死死攥着口袋里的吊坠,脑海中翻涌着无数念头 —— 那位 “失踪的宋提刑” 就是他,这本古籍大概率就是他当年未完成的调查记录,而被洗劫的暗格,里面存放的必然是能彻底扳倒景和会的核心证据,说不定就是完整的组织名册和秘藏地图。
“张教授的话太关键了。” 苏芮打破沉默,指尖快速敲击笔记本,“暗格洗劫者的脚印、进口机油味,大概率是现代景和会成员所为 —— 他们应该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发掘消息,提前潜入偷走了核心机密。而那本古籍,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位宋提刑的调查手稿,记载着景和会的核心秘密。”
宋清砚缓缓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决绝:“没错,那位宋提刑,很可能就是当年追查景和会的关键人物。只要拿到古籍残页,结合之前的令牌、景纹线索,还有验尸工具触发的‘祖辈资料’,我们就能拼凑出景和会的完整脉络,找到他们追寻的秘藏,甚至揪出顶层的‘坛主’。” 他刻意将 “自己就是宋提刑” 的真相深埋心底,只以案件调查的逻辑推导,守住最后的秘密。
苏芮发动车辆,方向盘一转,车灯的光芒划破浓重的夜色,朝着刑侦支队的方向驶去。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凝重的宋清砚,轻声说道:“明天拿到资料后,我们先梳理发掘日志和暗格勘察记录,锁定洗劫者的身份线索;再逐字比对古籍残页,把所有零星字眼串联起来,应该就能找到景和会的行动轨迹。”
宋清砚望着车灯照亮的前路,心中愈发清晰:当年的发掘,不是结束,而是现代景和会重启罪恶的开端;而这本封存的古籍,就是他跨越千年追寻的关键,不仅能破解现代命案,更能了结他与景和会纠缠千年的宿怨。无论前路有多凶险,他都必须牢牢抓住这根线索,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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