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的大会议室里,空气还未从刚才数据拆解的震撼中平复。魏明远瘫坐在椅子上,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白大褂的领口。他看着赵卫东严肃的脸色,听着周围同事隐约的议论,正琢磨着如何用 “一时糊涂”“操作失误” 之类的托词蒙混过关,试图将篡改报告的行为轻描淡写地带过。
“赵局,我承认…… 我确实不该一时冲动修改数据。” 魏明远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懊悔,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宋清砚,“最近案件压力太大,我又担心陆顾问的‘古法’不够严谨,怕耽误抓捕凶手,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
这番话看似诚恳,实则暗藏心机 —— 既把责任推给了 “压力大” 和 “担心案件”,又隐晦地保留了对宋清砚验尸方法的质疑,试图为自己留一丝退路。刑侦队的几名老队员面露迟疑,似乎在考虑这份 “懊悔” 是否值得采信。
赵卫东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清砚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魏明远:“魏副主任,你说的‘一时糊涂’,真的只是这一次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会议室的微妙平衡。魏明远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懊悔神色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陆顾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一桩旧案。” 宋清砚缓缓站起身,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叠泛黄的案卷复印件,动作沉稳得让人喘不过气,“2021 年 7 月,城郊出租屋发生一起‘自杀案’,死者张某,28 岁女性,当时是你主导的尸检工作,对吗?”
魏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都有些发颤:“是…… 是我负责的,那案子不是早就按自杀结案了吗?家属也没有异议,怎么突然提这个?”
“按自杀结案,不代表真的是自杀。” 宋清砚走到投影幕前,将案卷复印件的第一页投射上去。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当年的尸检报告摘要:“死者体表无明显外力损伤,口鼻有安眠药残留,胃内容物检测出安定成分,符合安眠药过量自杀特征,结论:自杀。”
“报告写得很明确,但有两个关键疑点,你始终没有解释。” 宋清砚拿起激光笔,指向报告下方的 “补充说明” 栏,那里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指甲缝发现少量纤维,疑为环境残留,未做进一步检测。”
“第一个疑点,” 宋清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经当时的初步观察,是深蓝色聚酯纤维,而死者生前常穿的衣物多为棉质,颜色以浅色系为主,出租屋内也未发现同类材质的物品。既然是‘疑为环境残留’,为何不按法医流程进行纤维成分分析,确认其来源?是技术达不到,还是你刻意跳过了这一步?”
魏明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当…… 当时技术科太忙了,而且纤维量很少,我判断是她出门时不小心沾上的环境残留,没必要浪费资源做检测,毕竟胃里已经查出安眠药了,死因很明确。”
“死因明确?” 宋清砚冷笑一声,切换到下一张投影画面,那是当年的尸检现场照片。照片里,死者的手指呈半蜷缩状,指甲缝里的深蓝色纤维隐约可见,而死者的手腕处,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暗红色印记,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第二个疑点,” 宋清砚的激光笔停在那道细微印记上,“报告里写‘体表无明显外力损伤’,但这道手腕处的印记,宽度约 0.3 厘米,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明显是某种束缚物留下的压痕。虽然不致命,但足以说明死者生前可能遭受过控制,这与‘自杀’的结论存在矛盾,你为何在报告中只字未提?”
魏明远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 那只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碰造成的,我当时仔细检查过,不是束缚痕!而且她体内的安眠药剂量足够致死,这些细节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 宋清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愤怒,“作为法医,我们的职责是还原每一个细节,任何看似‘不重要’的痕迹,都可能隐藏着真相。你所谓的‘磕碰痕迹’,边缘有明显的纤维压印,恰好能和指甲缝里的深蓝色纤维对应上,这分明是死者挣扎时,被穿着同类纤维衣物的人控制留下的痕迹,怎么会是磕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语气沉重:“更关键的是,当年的毒物检测只做了常见的安眠药、农药等项目,完全没有排查罕见植物毒素。你在报告里写‘未发现其他毒物’,却刻意隐瞒了‘未进行罕见毒物检测’的事实。这与你这次篡改‘机关案’报告,回避月桂氮酮促渗、钽元素比例等关键数据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 —— 都是选择性呈现证据,刻意隐瞒对自己结论不利的疑点。”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魏明远的要害。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脸色从煞白变成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你胡说!当年的检测是按标准流程来的,罕见毒物检测不是常规项目,我没必要做!而且…… 而且纤维和压痕都是巧合,不能因为这些就否定自杀的结论!”
“巧合?” 宋清砚拿出另一张复印件,那是当年的尸检工作记录,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几处空白,“这是你当年的工作记录,上面明确写着‘待做项目:纤维成分分析、手腕压痕溯源、罕见毒物筛查’,但最终的报告里,这些项目全被删除了。你告诉我,这也是巧合吗?是你忘了做,还是故意不做?”
投影幕上的工作记录清晰可见,红色的标注格外刺眼。上面的字迹是魏明远的亲笔,待做项目后面还画了勾,显然是计划过要做,却最终放弃了。在场的人都看明白了,议论声瞬间变大,连赵卫东的脸色都变得愈发阴沉。
“魏明远,” 赵卫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宋顾问说的都是事实吗?当年的尸检报告,你是不是真的隐瞒了这些疑点?”
魏明远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他看着投影幕上的证据,看着周围同事质疑的目光,看着宋清砚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众人面前,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得粉碎。
他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宋清砚拿出的案卷复印件、尸检照片、工作记录,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每一个疑点都指向他当年刻意隐瞒真相。而这些疑点,与他此次篡改 “机关案” 报告的行为相互印证,暴露了他长期以来为了省事、为了维护自己的 “权威”,不惜牺牲真相的职业操守问题。
“我…… 我……” 魏明远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含混的声音,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白大褂紧紧贴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宋清砚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丝毫怜悯,语气坚定地说:“魏副主任,法医的每一份报告都关系到一条生命的尊严,关系到正义的实现。你当年或许觉得跳过几个检测项目无关紧要,觉得‘自杀’结论更省事、更不会引发争议,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死者是被人杀害的,你的草率和隐瞒,就等于让真凶逍遥法外,让死者蒙冤受辱?”
他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在场的法医和技术科人员都低下了头,若有所思。他们都是从业者,深知宋清砚的话分量有多重 —— 法医的笔下是生死,肩上是正义,容不得半点马虎和私心。
沈驰皱着眉头,眼神锐利地盯着魏明远:“魏副主任,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当年的‘张某自杀案’,到底有没有隐情?你是不是真的刻意隐瞒了检测项目?”
魏明远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用 “操作失误”“压力大” 来搪塞了。宋清砚抛出的这桩旧案,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困住,让他之前所有的辩解都变成了谎言。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魏明远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而魏明远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煞白,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灰败,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知道,这场职场反击战,他不仅输了当下,连过去的伪装也被彻底揭穿了。
宋清砚收起激光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魏明远,眼神里带着失望和坚定。他知道,提出这桩旧案,不仅仅是为了反击魏明远的陷害,更是为了那些可能被掩盖的真相,为了坚守法医的初心 ——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无论过去多久,都不能让任何一个真相石沉大海。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个个无声的见证者。这场关于真相与谎言、正义与私利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而三年前那桩被草草结案的 “自杀案”,也随着宋清砚的重提,重新浮出水面,等待着被揭开尘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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