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市公安局三楼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像凝住了铅块。长条会议桌的两端,一边坐着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卫东,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 “川” 字,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都没察觉;另一边,沈驰正站在投影幕前,声音沙哑地汇报两起离奇命案的进展,身后的幕布上,王磊七窍流血的死状与刘建国扭曲如刑的躯体照片并列,在白炽灯下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 综上,两起案件均呈现‘无外伤、七窍流血、现场无作案痕迹’的核心特征,死者王磊体内检出微量铊元素,死者刘建国体内检出修饰型海洋生物毒素及铬镍钨合金颗粒,推测凶手通过脂质载体经皮肤渗透投毒,作案手法专业隐蔽,且疑似模仿古代机关杀人案例。” 沈驰点击鼠标,切换到骨骼划痕的铸型照片,“刘建国肱骨表面发现的锯齿状微划痕,与肌肉组织中的合金颗粒成分一致,推测为作案工具残留痕迹,但具体工具类型及投毒设备尚未明确。”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气流声。参会的刑侦、技术、网安等部门负责人都面色凝重,手里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却没人能提出有效的突破方向 —— 两起案件的诡异程度,远超他们以往的办案经验。
“现在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离谱,” 赵卫东终于掐灭烟头,声音沉得能砸出坑,“什么‘古城诅咒’‘妖术杀人’,已经造成了不良社会影响,市局党委决定,立即成立‘7?28 离奇命案专项小组’,由沈驰任组长,全面负责案件侦查,各部门无条件配合,技术科、法医中心作为核心支持,务必尽快打破僵局,抓住凶手!”
话音刚落,参会人员纷纷起身表态,语气里却难掩底气不足。沈驰心里清楚,“专项小组” 的成立是压力也是动力,但目前线索寥寥,想要短时间内突破,难度堪比登天。
散会后,专项小组的临时办公室很快在刑侦大队隔壁收拾妥当,几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两起案件的卷宗、现场照片、检测报告,墙上贴满了死者社会关系图、毒物流向图和时间线,密密麻麻的标注像一张乱麻般的网,却找不到线头。
宋清砚抱着一摞检测报告走进来,刚放下就被网安部门的负责人张鹏拦住:“陆法医,我们查了王磊的手机数据,恢复的聊天记录里,那个网名叫‘影子’的账号很可疑,对方一直向王磊推荐‘能缓解焦虑的进口保健药’,王磊的网购记录里也有一笔匿名订单,收货地址就是他的住处,但物流信息在中转站就断了,发件人信息是伪造的,查不到源头。”
“‘影子’账号的 Ip 地址呢?” 宋清砚立刻问道。
“查了,是境外动态 Ip,频繁跳转,根本没法锁定真实位置。” 张鹏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对方反侦察意识极强,聊天内容里没有任何敏感词汇,全是‘保健’‘养生’之类的话,就算是推荐‘药物’,也说得模棱两可,根本没法作为证据。”
宋清砚拿起王磊的聊天记录打印件,逐页翻看。“影子” 的回复总是很简洁,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不主动追问王磊的使用情况,也不提及药物的具体成分,像是在完成一项机械的任务。“这个‘影子’,很可能就是凶手或者凶手的同伙,推荐的‘保健药’里,很可能就含有铊元素。” 他指着其中一条记录,“王磊说‘吃了有点头晕’,对方只回复‘正常反应,适应就好’,这明显是在误导王磊,掩盖中毒症状。”
“我们也怀疑,但没有证据。” 张鹏摊摊手,“没有药物样本,没有发件人信息,Ip 又查不到,这条线索等于断了。”
另一边,负责排查社会关系的民警李刚也带来了坏消息:“我们查了王磊和刘建国的社会关系,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王磊性格孤僻,无业,没什么朋友,仇家也没有;刘建国是退休工人,性格随和,邻里关系不错,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工作,近期也没回来过。两人的活动轨迹也没有重叠,一个平时只在福安里附近活动,一个基本不出和平巷,根本找不到共同接触的人或去过的地方。”
“没有交集?” 沈驰皱紧眉头,“那凶手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两个?总不能是随机作案吧?随机作案不可能有这么统一的作案手法和死状特征。”
“我们也考虑过‘报复社会’,但两人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任何特殊身份,也没参与过什么争议事件,实在想不通凶手的作案动机。” 李刚补充道,“我们扩大了排查范围,查了两人近一年的通话记录、消费记录、出行记录,都没发现异常,也没和有化学、生物背景的人有过接触。”
技术科的老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检测报告,脸色同样难看:“沈队,陆法医,我们对刘建国体内的修饰型海洋生物毒素做了全面分析,这种毒素原型来自一种深海芋螺,本身就极其罕见,而凶手对其进行的结构修饰,需要高端的生物实验室设备和极强的专业能力,普通的科研机构都不一定能做到,更别说个人了。”
“毒素的来源能查到吗?” 宋清砚急忙问道。
“很难。” 老张摇摇头,“这种深海芋螺主要分布在太平洋中部海域,国内几乎没有样本,毒素的提取和保存难度极大,就算是正规的科研单位,使用这类毒素也需要报备,我们查了国内的报备记录,近五年都没有相关申请。凶手很可能是通过非法渠道获取的毒素原型,再自行进行修饰,这条线根本没法查。”
“还有铬镍钨合金,” 老张继续说道,“我们查了国内的生产和销售记录,这种合金主要用于航空航天和精密仪器制造,管控很严,个人根本买不到,就算是企业采购,也有严格的审批流程和用途登记,我们排查了近期所有采购过这种合金的企业,没有发现异常流失情况,也没查到有人非法倒卖。”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线索一条条中断,疑点一个个增加,凶手就像一个无形的幽灵,明明留下了作案痕迹,却让人抓不住任何实质性的把柄 —— 专业的毒素修饰、罕见的合金材料、隐蔽的投毒方式、无迹可寻的身份信息、毫无交集的受害者…… 每一个环节都透着 “无从下手” 的绝望。
宋清砚走到墙边,盯着墙上的死者照片和检测报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刘建国骨骼划痕的铸型图。锯齿状的边缘,微小的间距,锐利的棱角…… 这让他再次想起《洗冤集录》中记载的古代机关 ——“有巧匠造微型锯齿轮,藏于帛中,覆人肤上,轮转则肌缩骨伤,痕微难辨”。难道凶手真的是按照古代机关的原理,制造了现代的投毒设备?
“如果凶手的设备是基于古代机关原理制造的,” 宋清砚突然开口,“那他很可能对古代刑侦、奇案有极深的研究,甚至可能是这方面的专家或爱好者。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排查国内研究古代机关、古代奇案的学者、收藏家,还有相关的论坛、社群。”
沈驰眼前一亮,立刻说道:“张鹏,这事交给你们网安部门,全面排查相关的学术论文、书籍作者,还有网络上的论坛、微信群、qq 群,重点关注那些既懂古代机关,又有化学、生物背景的人!”
“明白!我们马上就查!” 张鹏立刻转身出去安排工作。
宋清砚又指着脂质载体的检测报告:“这种复合型脂质载体,含有特殊的蛋白质成分,技术科能不能根据蛋白质的氨基酸序列,反向推导其合成工艺,找到可能掌握这种技术的科研团队或个人?”
“可以试试,但难度很大。” 老张点点头,“这种蛋白质序列是人工设计的,不是天然存在的,我们需要用生物信息学的方法进行比对,查找相似的序列和合成记录,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不管多久,都要查!” 沈驰语气坚定,“现在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把所有可能的方向都试一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过。”
接下来的两天,专项小组的所有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钟表,连轴转地投入到排查中。网安部门筛查了上百个相关论坛和社群,调取了上千份学术论文和书籍资料,排查了近万名相关人员,却没有发现任何既懂古代机关又有生物化学背景的可疑人员;技术科夜以继日地进行蛋白质序列比对,筛选了上万条合成记录,依旧没有找到匹配的信息;刑侦民警则再次对两个死者的住处进行了地毯式搜查,连墙缝、屋顶、下水道都没放过,却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
期间,宋清砚又对两具尸体进行了补充尸检,重点检查了死者的毛发、指甲和皮肤附属器,希望能找到更多合金颗粒或毒素残留,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 毒素和合金颗粒的剂量极低,大部分已经代谢或分解,只留下了极其微弱的痕迹,无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赵卫东副局长又来了两次专项小组办公室,每次都是带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第二次来的时候,他看着墙上依旧没有进展的线索图,脸色阴沉地说:“沈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没有突破,不仅没法给市民交代,还可能让凶手更加肆无忌惮,引发更大的恐慌。”
沈驰压力山大,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眼底的红血丝蔓延得像蜘蛛网,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赵局,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所有能想到的方向都查了,可凶手太专业、太狡猾了,我们……”
“我知道你们尽力了,但尽力不够!” 赵卫东打断他,“凶手能作案,就一定有破绽,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再细致一点,再全面一点,一定要把破绽找出来!”
送走赵卫东,沈驰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焦虑。宋清砚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温水:“沈队,别太着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破绽肯定有,我们只是还没找对地方。”
“冷静?怎么冷静?” 沈驰接过水杯,手微微颤抖,“外面流言四起,领导施压,凶手随时可能再次作案,我们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连凶手是谁、为什么作案都不知道,这是我从警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
宋清砚沉默了。他理解沈驰的压力,也感同身受 —— 作为法医,他习惯了从尸体上找到真相,可这两起案件,尸体能提供的线索已经几乎耗尽,剩下的,都是需要侦查部门去突破的瓶颈,而他,能做的似乎也越来越少。
他再次翻开《洗冤集录》,试图从古代案例中找到更多灵感。翻到 “验他物及手足伤” 一章时,师傅当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凡验伤,不可拘于所见,当思所不见之物,所不察之理,有时痕迹在表,根源在里,有时根源在古,手法在今。”
根源在古,手法在今?宋清砚心中一动。凶手模仿古代机关手法,用现代技术作案,那他会不会在其他方面也有 “古今结合” 的特征?比如作案时间、作案地点、受害者的选择标准……
“沈队,” 宋清砚突然开口,“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点,凶手选择王磊和刘建国,会不会和他们的住处有关?福安里和和平巷都是老城区的老式院落,房屋结构相似,都是独门独院,容易潜入,也容易隐藏作案痕迹,而且周围邻居大多是老人,警惕性不高,作案时不容易被发现。”
沈驰睁开眼睛,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凶手选择受害者,主要是因为他们的住处符合作案条件,而不是受害者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
“有这种可能。” 宋清砚点头,“如果凶手的作案设备体积不大,需要近距离接触受害者,那么独门独院的老式院落就是最佳选择 —— 容易潜入,作案后容易撤离,不会被邻居轻易发现。我们可以排查老城区所有符合这种条件的独居住户,看看有没有人收到过类似‘影子’推荐的‘保健药’,或者遇到过可疑人员。”
“这个思路可行!” 沈驰立刻站起身,“李刚,马上安排人,对老城区所有独门独院的独居住户进行逐一排查,重点询问近期是否收到过匿名快递、接触过可疑人员,或者有过头晕、身体不适等症状!”
“明白!我们马上就去!” 李刚精神一振,立刻带着人出发。
宋清砚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新方向,能不能打破僵局,就看这次排查能不能有收获了。
然而,希望很快又被现实浇灭。老城区的独居院落有上百个,排查工作繁琐而缓慢,直到夜幕降临,出去排查的民警陆续回来,带来的消息却依旧令人失望 —— 没有任何住户收到过匿名快递,也没有遇到过可疑人员,更没有人出现过类似王磊、刘建国的身体不适症状。
专项小组的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老城区的灯光星星点点,却照不亮案件的真相,也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宋清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甘。凶手到底是谁?他在哪里?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他知道,僵局还在继续,而这场与神秘凶手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艰难的阶段。
沈驰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陆衍,不管有多难,我们都不能放弃。为了王磊,为了刘建国,为了所有可能被凶手伤害的人,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找到真相。”
宋清砚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是啊,不能放弃。哪怕线索再少,哪怕难度再大,他也必须坚守自己的职责,用手中的技术和心中的信念,为死者言,为生者权,直到将凶手绳之以法。
夜色渐深,专项小组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盏在迷雾中挣扎的孤灯,倔强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而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仿佛正隔着夜色,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次作案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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